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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老屋的抒情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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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那間老屋,終於在虎年年氣尚濃的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被父親請來的工匠的吆喝聲中,轟然倒下了。老屋的倒下,宣告了兩個多世紀來爲我家祖祖輩輩幾代人遮風擋雨的老屋已喪失它作爲居所的功效,從此消聲匿跡。

有關老屋的抒情的散文

拆老屋是父親的主意,我原本是不怎麼贊成的。拆屋翌日,我還和姊妹5人專程驅車回去,大有興師問罪之架勢。理由是:大家眼下生活並不寬裕,造新屋應早做籌劃不能說拆便拆,其實我們誰都清楚,拆老屋蓋新屋是父母一生的夙願,而且年事愈高愈見迫切。直至今日令我費解的是,一生循規蹈矩謹小慎微的父親,80高齡了怎麼還能釋放出拆老屋建新屋的豪氣和霸氣?而且就連春節的那幾天裏也保密得不漏一絲口風?起初,我對父親此舉的輕率和固執表示憤懣,但過後更多的卻是理解和欽佩。

幾個月後,新屋落成,父母也興高采烈地搬進新屋。看着全家人掛在臉上的笑容我卻想,不知喜悅是否已模糊了他們對老屋的印象了,但近些日子,老屋卻像一幀沒有褪色的舊照片在我腦腔中顯影顯廓,而且日漸清晰起來。據父親講,老屋建於200多年前,當時是村裏屈指可數的磚瓦屋。如此說來,我家祖上也算是大戶人家了。最早的老屋三間,一廳二室,後在一隅建二間,形成尺形院落。老屋採用樑柱框架結構,上下左右橫的豎的樑柱鑿孔相吻你牽我引,這也許是老屋經風瀝雨蒼桑挺立兩個多世紀的緣故吧。兩個世紀,於世間是短暫的,於老屋卻是太長久了。老屋真實地記錄着我家祖輩昔日的富足與衰落,同時也記錄着父輩、我輩生活的苦澀與歡樂,想想文革中“黑五類”戴着高帽低頭做人,連日遭受非人的批鬥,我甚至有些懷疑爺輩是否有先知先覺之明,故造家道中落,讓我們躲過“文革”的苦頭。

老屋的日子,很苦。父母因斷不了傳統習俗影響,想多生一個男兒與我搭伴不受旁人欺凌,竟一口氣生了姊妹7人,這在以勞動力掙工分分紅、換口糧的年代裏,生活之艱難,可想而知。我家因孩兒多、勞力少,年底分紅、分糧幾乎年年超支,全靠母親精打細算裏外操持,纔不落得斷糧捱餓境地。70年代,幾個姊妹漸大成人,老屋更顯擁擠,父母幹是動念要拆老屋建新屋。那年頭蓋屋挺不易,沒經大隊、公社審批便當作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典型進行批鬥遊街。我家尚屬幸運,拿到公社證明,於是信人制磚瓦、上山砍燒窯柴,萬般俱備窯爐又告緊。被熱情鼓舞着的父親坐不住了,親自到黃流請來燒窯師傅,在自家庭院裏挖窯、燒窯。眼見大功即將告成,不料窯火過旺,窯縫漏氣,一窯磚瓦成廢土,轟轟烈烈的'造屋行動連如父母的願望頃刻之間變泡影。母親說:“這是命。”但造屋之念從沒有斷過。

新屋沒蓋成,但老屋作爲居所的作用是無與倫比的,至少它讓我家十口在艱苦生活中不露宿風餐,呵護着我們一個一個長大成人。此外,還耳聞目睹了老屋的諸多好處來。

兒時,老屋常是我們玩“兵抓賊”的“戰場”之一。由於懼怕盜賊,老屋築得嚴嚴實實的,僅開啓的兩個小窗,也被厚實的木條罩得難漏進光線,倘若剛從外面進屋,要不愣神片刻,眼睛別想看清房內的物什。所以輪到我等當“賊”,我便帶領那些“賊們”躲進老屋,嚇得膽子較小的“兵哥哥”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擅自闖入老屋。往往是躲得太久感到索然無味時,才從老屋走出來,讓“兵哥哥”們隨手就擒。

50年代末、60年代初,老屋爲公社做過貢獻。當時公社動員父親騰出一間房作爲公購糧收購站,耿直的父母二話沒說無償支持。儘管這樣一來,一家人住得極爲擁擠,但每逢收割季節,樸實憨厚的村民自覺地把屬於國家的那部分稻穀,倒進那高高的谷圍裏,我們便油然生出些許自豪感來。

合作醫療時期,父親因粗識草藥被安排當大隊的赤腳醫生。父親生性虛心好學,又肯刻苦鑽研,不久醫術長進醫名大震,前來求醫者衆。這時,老屋便成了路遠或病重者的家,免費提供住宿。

老屋的日子,真正好起來是70年代末。十一屆三中全會尤如一陣強勁春風吹綠了千山萬水,也吹綠了父母荒蕪多年的心田,父母帶領幾個姊妹甩開膀子放膽苦幹,家境逐漸好轉。生活稍好,老屋便越顯破舊,父母也時時叨唸着建新屋,但一直到了去年才遂願。

如今,老屋已消失一年了,但我心裏將永遠憶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