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屋抒情散文

在我打工的地方，有一間平頂屋，它緊挨洗衣房，門前有一棵楓樹。在異鄉的城市，在這千千萬萬的屋中，它比別的屋都矮小，都平常，是一間很不起眼的屋。縱然大路上的汽車川流不息，它也不應該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我還是把它和它跟前的景物，一齊攬到了我的文中。因爲，它牽動着我和我太多老鄉的情感，我們稱它做家鄉屋。

家鄉屋是我們幾十個老鄉共同租用的，平時空閒着，每到星期天，天一黑，這屋子的燈就亮起來了。屋裏放着一排桌子，桌子四周是一把一把的座椅。有老鄉早早地就坐在這裏。而屋外，東南西北，大路小路，都有人踽踽走來。有的獨自一人，有的三五結伴。有男的，也有女的。不一會兒，小屋子就被我們塞滿了。我們從附近不同的工業區趕來，只爲一週一次風雨無阻的聚會。我們一起從大西南千里之外的老家來到這座南方的城市打工，是這間家鄉屋讓我們變得親如家人。

“每到聚會的這天，我就早早地做晚飯，生怕誤了。”“誰說不是？我是飯一吃就搭車過來了。”我們彼此笑着，一來就圍着長長的桌子坐下。雖像開會，卻沒有主持人，總在熱議着，卻沒有任何主題。一會兒是全場聽一個人滔滔不絕的講，一會兒是三三兩兩地交談，衆聲喧譁。我們會聊着工廠裏的趣事，或自己打工在公司的感想，當然，最多的還是我們彼此用家鄉話開着善意的玩笑。有時候，也會談到我們的父母和兒女親人，這時，便會有人淚雨滂沱。

有人說，我們都是些值得驕傲的時代寵兒，我們可以做我們彼此喜歡的工作，我們中也不乏有讓人羨慕的白領，但在我們的心目中，卻彷彿都是一些邊緣人物。整天面對着辦公桌，或者流水線轟轟作響的機器，內心宛如黑夜一樣寂寞。

我知道，那是縈繞不去的是那一團解不開的鄉愁。

“好想回去啊！”“是啊，我們全家都出來了，現在只是一座空房子，可是不知爲什麼，還是想回去。”“那就是想空房子啦。”我們齊聚在“家鄉屋”說，於是都笑。笑後想想，當然不是想空房子。想的是那片土地，那片土地上的諸多熟人和特殊的親切氛圍，想的是每天一清早就拉上左鄰右舍，去農貿市場採買最新鮮的蔬菜，想的是每晚一到七點，就打開電視機，收看地方電視臺的新聞聯播和用家鄉話拍攝的電視連續劇。

可是現在，眼前最多的只是一句聽不懂的粵語。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便有了每週一次的在家鄉屋的聚會。聚會中忘情地說說家鄉的土話，聊聊家鄉的`傳聞軼事，交換交換各自得到的家鄉信息。這對我們每個人，都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彷彿一進入這屋子，就回到了老家，就可以看見家鄉的小河，就可以呼吸到家鄉略帶黃塵卻沁人心脾的空氣。

但這屋子畢竟不在家鄉。誰都知道，這屋子座落在南國，我們只是背井離鄉的遊子。“有還是比沒有要好。”一個年長的家鄉大哥說，“我們相聚在這裏，就像是回到了家鄉的祖屋，每次路過，都想進來坐一坐。”

我們給這屋子選了一位室長，他掌管着鑰匙，通知老鄉們每一次聚會的時間。因爲我們知道，只要室長還在，活動便不可能中斷。一旦中斷，家鄉屋也許便不復存在。

一晃，家鄉屋有了三年的歷史。儘管我們今天這個歸鄉，明天那個又從老家回來，說不定後天一下子又添了新面孔，可是那間家鄉屋，卻像偉大的母親一樣，永遠溫暖地摟抱着我們，慰藉着顆顆遊子的心。

如今，我早已回到家鄉的小城。只是，從依然生活在南國的老鄉的口中，我知道那所家鄉屋依然還在，每到星期天的日子，那裏面依然傳出我熟悉的家鄉話的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