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深情抒情散文
二零一一年的九月，肆虐的秋雨瘋了一般，殃及田園，殃及百姓。牆倒房塌，隨處可見。堅固的磚牆偶爾也東倒西歪，更甭說農家的土房土牆。我家老屋的土牆更是難逃此劫。
接到父親的電話，我急急回到老屋。倒塌的院牆胡基一片狼藉，牆根殘破的磚瓦，斑駁的牆壁，陳舊破爛的門窗，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唯有院裏的幾行綠色，給心頭增添了幾分愉悅。
望着滿目蒼涼的老宅院,我的心一陣陣揪痛。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期，飽經三年困難之苦，元氣基本恢復的父親，憑藉自己的身強力壯和忒能吃苦的優勢，準備自力更生，給妻兒老少築造自己的“安樂窩”。拉土，打胡基，購木材，買磚瓦，一切就緒。破土動工之時，爺爺撒手西去。當時我五歲，妹妹兩歲。父親抱頭不語，我至今記憶猶新。父親的天塌了，父親咬了咬牙，安葬完爺爺，身無分文的父親擦乾臉上的淚水，在他那一幫弟兄們的幫助下，硬是把當時規劃區數一數二的五間新北房蓋了起來。我清楚地記得，父親就像一頭不知疲倦的老黃牛，白天地裏幹活，晚飯後，用小平車拉上水桶帶上我這個不懂事的小小男子漢到外村的池塘買水，回來後，點亮馬燈（當時的一種照明工具），讓母親打下工，自個學着在室內砌磚，灰牆，盤炕------。太陽東昇西落，重複着自己的軌跡。半年後，我們終於住進了新居【現在的老屋】。命運好像和父親開了個玩笑，沒多久，和我朝夕相處的.奶奶也追隨爺爺而去。真是雪上加霜啊。短短一年時間，年僅25歲的父親飽嘗了兩次失去親人的撕心裂肺的痛苦，歲月的深溝眨眼間爬滿了父親的額頭。短短一年時間，父親在一貧如洗的艱難困苦中，用自己寬闊的肩膀，用自己特有的生命力給我們撐起了一片生活的藍天。那年的大年三十，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別人家都在歡歡嘻嘻迎新年，而我家，債主坐在家裏，逼着父親還債。萬般無奈，耿直的母親喚來幾個鄰居，以極其便宜的價格處理了家裏唯一值錢的一對秋木箱子。債主拿上賣箱子的幾塊錢走了，父親母親抱頭痛哭。我不記得當時是怎樣過的年，只是後來母親告訴我，父親下鹽池拉硝，冒着生命危險鑽煤窯，拼命幹了三年，才還清了債務。母親常常說，那三年是父親和她度過的第二個“三年困難”年.。老屋，凝聚了父母親多少艱辛多少勞累，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可以肯定的說，老屋就是父母親用生命給孩子們換來的避風躲雨的“安樂窩”。以至於二零零零年的時候，我蓋了新房，讓父母親搬過去住，他們執意不肯，母親說，老屋土牆土房，接地氣，養人。我知道他們和老屋的感情太深，捨不得離開老屋，捨不得離開自己辛辛苦苦經營了一輩子的老屋。父母畢竟還是住進了新居，只是母親深怕老屋蒼老，深怕老屋孤獨，每天都要到老屋看看，再後來，老屋的院子就變成了父母的菜園子。人去院空的老屋纔有了些許的生機。
望着滿目蒼涼的老宅院,我的心一陣陣揪痛。
老屋到處烙印着我的童年足跡，到處烙印着外婆對我和妹妹們的萬般關愛，如今滿眼都是我對外婆的深深思念。風，似乎也聽到了我痛楚的嗚咽。當時爺爺奶奶相繼謝世，加上新房艱難落成，以至於儘管父母竭盡全力支撐着家，家裏還是揭不開鍋了，不得已父親背井離鄉，走上了打工的路。母親挑起了家裏的全部重擔。白天我帶着妹妹在村裏和小夥伴們玩耍，餓了，吃點母親給我們準備的紅薯幹，渴了喝口涼水。母親常常被我們髒裏髒氣的摸樣逗得可笑，逗得心酸。母親白天地裏幹活，晚上又要到政治夜校學習【不學習扣工分】。記得好幾次我和妹妹因害怕黑夜而大哭，最後蜷縮在院門前睡着了。就像沒人管的野孩子。母親的雙眼不知被淚水模糊了多少回.。外婆心疼極了，毅然辭退了當時那份人人羨慕的看場員的輕快工作來照看我和妹妹。從此，空空如野的宅院增添了許多溫馨和甜蜜。我清楚地記得，外婆把自己僅有的那點口糧拿到老屋，變着花樣勻給我和妹妹，自己卻喝着清淡如水的薯幹湯；我清楚地記得，外婆拿出自己的積蓄，給家裏添置了紡車，昏暗的燈光中或者皎潔的月光下，外婆坐在紡車前，“嗡嗡嚶嚶”地將棉線繞了一鏙有一鏙，我和妹妹也伴隨着紡車嗡嗡的搖籃曲進入甜蜜的夢鄉。外婆的紡車時而低沉驚落了星星，時而高昂引擎了朝霞。外婆的紡車吱呀吱呀，紡走了宅院的艱難，紡出了宅院的新顏。紡的我和妹妹面黃肌瘦的臉上漸漸紅潤；我清楚地記得，多少次，我和妹妹趴在外婆溫馨的背上，聽外婆講嫦娥奔月的故事，講牛郎織女的故事，講狼來了的故事。趴在外婆的背上，扳着小手數天上的星星。外婆的背，被我和妹妹的童年壓彎。外婆的頭髮，被我們老屋的歲月染白。老屋裏的外婆給我們帶來那麼多的生活情趣，還有說不盡道不完的一樁樁趣聞樂事，令我終生難忘。遺憾的是，我還沒來得及報答外婆，外婆就撒手人寰。母親告訴我，外婆彌留之際，一遍又一遍無力地呼着我的乳名。母親的話，極大地震撼着我的心靈。外婆走了，任憑我震天的哭聲也喚不醒我最親愛的外婆，任憑我長跪不起也喚不回外婆慈祥的笑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每年的清明節，到外婆的墳塋給外婆燃香燒紙，以求外婆的諒解和心靈的*。深深地疼我愛我養育我教誨我的外婆啊，不論是在老屋，還是現在的新居，逢年過節您的外孫都會在您的遺像前默默地祭奠，永遠永遠。外婆走了，走到很遠很遠的天國去了，我卻站在老屋前，依稀看到外婆親切的笑容，忙碌的背影.....
滿目蒼涼的老宅院，儘管浸透愁吃愁穿的歲月，可也洋溢着我童年不少的歡笑和幸福。滿目蒼涼的老宅院，也在五穀豐登春光滿園的氛圍裏，帶給我孩子們無憂無慮的年少時代。老宅院經歷了幾十年風風雨雨的洗滌，雕琢着往昔的歲月，見證着時代的變遷。
老屋，充滿了親情和溫暖，我被老屋裏一幕幕的溫情深深感動着。
久違了的陽光暖暖的照耀着，照得我心裏暖烘烘的。我站在老屋的斷牆處，用自己的雙手重新砌起父輩的笑容，讓滄桑的老屋在我的心靈深處靜靜開花，芬芳淡雅，成爲一道永恆的風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