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老屋的抒情散文

老屋很舊。就像一張年代久遠的黑白照片一樣，但它凝聚着古樸的文明，也給我許多溫馨的記憶。

老屋的院子很大，站着些高大的梧桐、槐樹、香椿，和紅色或紫色的木荊樹，總招來些蜂蝶鳥影。院裏有井，井壁上有絨絨的青苔和青青的藤蔓。月圓時分，雲彩就在井裏的月影上飄浮，靜靜地或是扭動着窈窕的身子。老屋就站在這般的意境裏，讓我感動於它的平和與安詳、古樸與美麗。

老屋裏擺着爺爺的照片和祖宗的牌位。老屋是我生命的根，是我靈魂的歸宿。在我離開故鄉的年月裏，每當我回鄉走進院子時，心裏就會泛起一絲絲漣漪，或是一種久違的溫潤的感覺。

我時常會想起少年時老屋前玩耍情景，甩三角、過家家或是捏泥人兒。我的母親，就在院裏曬衣裳，或是搖着轆轤汲水，我聽到轆轤那吱吱嚀嚀的響聲，還有母親餵雞時那“咕———咕咕咕咕”的聲音……在我棲居城市的日子裏，老屋就站在我的身後，站在我靈魂的深處，讓我一次次想起堆在老屋和院子裏的玉米和穀子，黑豆和花生，蘿蔔和白菜，以及我的大白兔和老黃狗、大公雞和老母雞那歡蹦亂跳的情景。這時，在我悉心裝飾的居室裏，我就會生出些孤獨和寂寞，或又是失落和悵惘。

老屋裏沒有木地板，也沒有彩燈和風情畫軸。老屋裏是沆凹的土地，但雙腳踩上去就像樹根扎進了土裏，讓我整個身心都蓄滿了溼潤之息，我彷彿能聽到體內那潺潺的水聲，這水聲能讓我溫暖起來蔥蘢起來。那種感覺真美。

但我知道，我已經背離了老屋，不僅是肉體，還有靈魂。

那日幾個老家親戚來時，我剛把屋子收拾停當，明光淨亮的窗臺上，擺放着生機昂然的鮮花，木地板也擦得照見人影兒。但他們沒換拖鞋就直入客廳，於是眨眼間地上就慘不忍睹起來。我幾欲要擦地板，妻一再示意阻攔，但我終究還是擦了，他們便不肯屋裏坐去，這便幾分的尷尬。好不容易等他們走後，我終於出了口長氣。但就在這時有一陣悲哀突然襲來，我是何時成了這居室的奴隸？想想這些年來，無論下班還是出差回來，不管多累，第一件事就整屋子擦地，我彷彿被葬送在自己創造的`環境裏了。我真的有了一種悲哀，一種悲哀裏的自省和反思。

城市人似乎正在被一點點異化，包括穿戴、行走、說話和思維方式……都在竭力擺脫鄉村的印痛，並視爲高雅。但我們是不是因此而失去了許多人生的快樂和生活的根呢。

那夜，我想起了和妻子在老屋裏舉行婚禮的情景，白灰牆上一抹，報紙頂棚一糊，喜字門上一貼，就有了滿屋的喜慶。夜裏同學們鬧房，牀上地下，天翻地覆，那是怎樣的無拘無束，又是怎樣的輕鬆快樂啊！但城市的樓房，隔斷了土地的氣息，也隔斷了人們的親情。在老屋裏住着時，如果家裏有事了就會來一幫鄰居，即使寒冬臘月，那話語那心腸也火一樣暖人。如今呢，卻是樓上不知張王，樓下不知李趙，即使和對門打了照面也是些裝飾性微笑。人和人都成了彼此心中的符號。這是怎樣的悲哀啊。

我懷念老屋。懷念它的真誠和純樸無華，懷念它清亮的井水和木荊花的芬芳，懷念它古老的情調和鄰里間融融的親情……但我見到那老屋了，它已在前年那場大雨中坍了，成了我心中的碎片和夢中的思念。我只是會一次次想到少年的我，依然在老屋前向着外面的世界不停地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