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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屋聽雨的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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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年來,我特別害怕下雨。一到雨季,不論是縹緲夢幻的春雨,還是滂沱如注的夏雨,抑或纏綿悱惻的秋雨,都會令我揪心如撓,坐臥不寧。之所以如此,並不是因爲我不喜歡雨,而是有着難與人道的苦衷——屋子漏雨。

漏屋聽雨的抒情散文

我家在一單位家屬樓的六樓,頂層。從前年秋天開始,屋頂便斷斷續續出現滲漏。起初客廳裏有三處,只有杯口那麼大,先是露出溼溼的印痕,而後逐漸擴散,最後就有一滴沒一滴的往下滴水。不幾日,餐廳裏也有三處好像受到傳染一樣,也出現了漏水的跡象。一時間,整個屋子的天花板佈滿了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圖案,彷彿鑲嵌在藍天上的朵朵烏雲,又像一張沒有洗乾淨的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最爲要命的是,屋子裏的地板上到處是一灘一灘的水跡,如若不小心踩在上面,弄得地板上髒兮兮的,怎麼也拖不乾淨。

無奈,我只好按妻的吩咐,從街上買了幾個塑料盆,接在漏水之處,於是乎,水滴敲打盆底的叮叮咚咚聲便日夜在屋中響起。白天家裏沒人,再怎麼吵也不知道,但到了晚上,則要聽着此起彼伏的叮咚聲入眠。剛開始極不習慣,老感覺有人敲門,待日子長了,便慢慢熟悉了。奇怪地是,在夜闌人靜之時,我竟然覺得那時疾時徐、忽大忽小的聲響宛若一曲曲錯落有致的打擊樂,爲枯燥平淡的生活平添了不少樂趣,每晚數着滴答作響的美妙樂曲入睡,不失爲一件令人愜意而陶醉的享受。

但是接下來,麻煩卻接踵而來。首先是妻不堪忍受雨滴的折磨了,她常常於半夜被吵醒,而後便失眠至天亮,半個月之後,竟變得神神叨叨的,總說疑心家裏不安全,令人哭笑不得。其次是害怕有熟人來訪,去年春天就碰到了一回。一天,妻單位的一位同事來家裏做客,一進門,她就被那頗爲壯觀的景象驚呆了,她像參觀文物古蹟似地繞場一週後,神情古怪地說:“真佩服你們兩口子!在這樣的屋子裏居住,居然還能安之若素,要是換做我,早就發瘋了!”聽到同事的.話後,妻立刻臉頰飛紅,顯得十分尷尬。幸好我靈機一動,自我解嘲地說:“這有啥呀,人家大文豪杜甫和劉禹錫住着茅草屋都不覺得寒磣,還寫出了千古名篇,我住的可是現代化的高檔樓房啊,說不定我也能寫出膾炙人口得佳作,這叫因禍得福!”同事聽後哈哈大笑,戲謔地說我心胸開闊,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屑。

那次事件對妻的刺激很大,我心裏也感覺不是滋味。屋子卻一無所知,依然如故地流淌着大滴大滴的眼淚。好不容易捱到去年國慶長假,在妻不厭其煩地催促下,我經過多方打聽,請來了維修公司,對樓頂進行了全方位包裝,重新鋪設了一層防水材料,總共花費了3600元。當我問及屋子何時不漏水時,維修工說要等到蓄積在屋頂夾層裏的水控幹後,屋子纔會不漏水,時間不確定,也許半年,也許一年。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和妻都眼巴巴瞅着屋頂,焦急地等待着奇蹟的出現。

一直等到去年冬天,屋頂漏水的狀況纔有所放緩,直到春節前後,那陪伴了一年多的叮叮咚咚的樂音才慢慢消失,頓感夜晚清寂了許多,倒有些不適應起來。但好景不長,正當我和妻商量着刷新天花板時,隨着春雨淅淅瀝瀝的腳步,屋頂又再次漏起水來,大有超越以往之勢,於是幾個塑料盆又派上了用場,那高低起伏的叮咚之聲又歡唱了起來。痛定思痛,倍受苦楚的妻終於做出了換房的決定,並着手操作起來。

於是,我和妻便利用節假日休息時間,馬不停蹄地徘徊在各大樓盤預售中心,挑位置,選戶型,煞有介事地買起新房來。但一問價格,我和妻都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陣陣惡寒不覺涌上心頭。八年前買房時,一平米700元,我們都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9萬多元的房款分三次才付清,大部分是從親戚朋友處借來的,剛還清借款還不到三年。如今房價一下子竟然漲到一平米4600多元,100平米的房子,房款加裝修費少說也要50萬,就是首付也要將近20萬,我們連交首付的錢都湊不夠,辦按揭更無從談起。一算賬,我和妻熱乎乎的心彷彿一下子跌到冰窖裏,好半天都沒緩不過勁來。面對如此令人生畏的房價,我們只好望樓興嘆,鎩羽而歸了。

不想做“房奴”的我們,只有無奈地守着漏水的屋子,揣着一顆日漸冰冷的心,每天虔誠地祈禱老天少下雨了。從那以後,妻便成天長吁短嘆,有事沒事總望着漏水的屋頂出神,我看着不忍心,就安慰她說:“咱們的屋子雖然漏水,但幾個臥室都不漏,還能湊合着住,總比前些年租房住的時候強吧!再說是自己的房子,想怎麼住就怎麼住,不必看人家臉色!我覺得每晚聽着雨聲入眠,那是不可多得的享受,別人可沒有這個級別的待遇呢!”妻聽了我的話,哭笑不得地說:“你不說自己可憐,還自我感覺良好,有你這樣的人嗎?!”我雖然勸慰着妻,但心裏卻是五味雜陳,幾年前租住房子的情景歷歷在目,倍感心酸。

此前,我們共租住過三處房子。第一處房子是2000年結婚時,單位分給的臨時宿舍。當時,由於剛參加工作不久,經濟條件拮据,無力買房,加之已過而立之年,結婚之事迫在眉睫,好在我和妻同在一個鄉政府工作,領導就把單位大門左手邊的一間房子分給我們,暫時作爲我們的婚房。房子只有十幾個平方,擺上牀、衣櫃、梳妝檯幾樣傢俱後,屋子裏就滿滿當當的了,連放一隻板凳的地方都沒有,來人客去只能坐在牀上,好在單位有大竈,不然我們只能在院子裏做飯吃了。房子雖然小了點,但經過同事們一番精心裝飾,倒也散發出一種家的溫馨味道,唯一不足的是,這間房子臨街,夜深人靜之時,免不了遭受外界喧鬧的造訪,我和妻就在這樣的環境中度過了甜蜜幸福的新婚時光。

婚後一年,妻懷上了我們愛情的結晶,爲了給未出世的寶寶營造一個良好的環境,我們就在鄉政府附近的村子裏租了一個獨院,搬離了單位宿舍。房主在縣城一家金融機構上班,全家人在縣城有樓房住,這處房院是他們祖上的遺宅,閒置已半年之久。院子有三分地大小,建有北房和東房兩排房子,北房爲主屋,存放着房主的一些舊傢俱,我們只租住了東房,共兩家,一間臥室兼客廳,一間廚房,稍事拾掇後,我們就在這裏安頓了下來。男主人爲人和善大度,很少言語,只見過聊聊數面。女主人生性苛刻挑剔,頗爲健談,每隔幾日,她就會像古代天子一樣來領地巡視一次,每次都少不了一番諄諄教導,時間久了,我和妻都不勝其煩,但苦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小心應付着。讓我記憶深刻的是,她還是一個非常迷信的人,簡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記得妻在縣醫院生下兒子四天後出院回家,她老遠從縣城趕來,硬是不讓妻從大門進,說是會“衝”了院子,不吉利,儘管我們好話說了一籮筐,懇求她高擡貴手,可她意志堅決,毫不動搖。無奈之下,我只得從隔壁鄰居家借來一把梯子,妻拖着虛弱的身子,戰戰巍巍地從牆頭翻入院內。事後,妻哭了整整一個下午,我數出渾身解數,才哄妻開心。

兩年後的一天晚上,女房主突然打電話告知,她家的房院要出售,限我們在一個星期內搬離。我和妻一下子就慌了神,幸好隔壁鄰居家的大嫂知道了我們的遭遇,把她家主房旁邊的一間空房租給我們,這才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使我們暫時有了一個安身之所,而不致露宿街頭。此時,兒子已經快兩歲了,因我和妻都要上班,無瑕顧及孩子,就把他送回老家由母親照看。這間房子僅僅十幾個平方,但只有我和妻兩人住,到不顯得怎麼擁擠。大嫂一家人對我們很照顧,做了好菜好飯總會給我們送一些,我們也從中感受到了家的溫暖。直到2004年夏天,我從鄉下調到縣城工作,才東拼西湊買下了現在的樓房,簡單裝修後,我們就從鄉下搬到了城裏。

當年買房時,由於房價便宜,加之是單位修建的家屬樓,原以爲質量有保證,沒想到住了不到八年,就出現瞭如今這種狀況,真叫人有苦無處訴,有冤無處申。雖然日夜承受着漏水的騷擾,好歹也是自己的房子,再也不會有受人臉色之虞。每天看着兩個孩子在寬大的客廳裏嬉鬧,站在高高的陽臺上眺望遠山白雲,揣摸着街道上匆匆而過的行人的心情,些許煩惱便隨穿窗而過的微風,飄散的無影無蹤了。

幾天前的一個晚上,我忽然做了一個美夢:在夢裏,我住上了一棟小別墅,室外綠樹掩映,流水淙淙,室內金碧輝煌,裝飾考究,我和妻兒們坐在寬大的客廳裏,一邊看着超大屏幕的電視,一邊悠閒地喝着咖啡,好不逍遙自在。從夢裏驚醒後,夜幕沉沉,一切如故,伴隨我的依舊是此起彼伏、忽大忽小的叮咚聲,日子依舊在叮咚聲中緩緩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