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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評骨董門客巧欺矇 送忤逆縣官託訪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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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評骨董門客巧欺矇 送忤逆縣官託訪察
你道那和尚是誰?原來不是別人,正是那逼死胞弟、圖賣弟婦的黎景翼。不覺吃了一驚,便問道:“你是幾時出家的?爲甚弄到這個模樣?”景翼道:“一言難盡!自從那回事之後,我想在上海站不住了,自己也看破一切,就走到這裏來,投到天竺寺,拜了師傅做和尚。誰知運氣不好,就走到哪裏都不是。那些僧伴,一個個都和我不對。只得別了師傅,到別處去掛單,終日流離浪蕩,身邊的盤費,弄的一文也沒了,真是苦不勝言!”他一面說話,我一面走,他只管跟着,不覺到了三雅園。我便進去泡茶,景翼也跟着進去坐下。茶博士泡上茶來。景翼又問我到這裏爲甚事,住在哪裏。我心中一想,我個人招惹他不得,因說道:“我到這裏沒有甚麼事,不過看個朋友,就住我朋友家裏。”景翼又問我借錢,我無奈,在身邊取了一圓洋銀給他,他纔去了。  那茶博士見他去了,對我說道;“客人怎麼認得這個和尚?”我道:“他在俗家的時候,我就認得他的。”茶博士道:“客人認得他也罷!”我道:“這話奇了!我已經認得他了,怎麼能夠不認得呢。”茶博士道:“客人有所不知:這個和尚不是個好東西,專門調戲人家婦女,被他師傅說他不守清規,把他趕了出來。他又投到別家廟兒裏去。有一回,城裏鄉紳人家做大佛事,請了一百多僧衆唸經,他也投在裏面,到了人家,卻乘機偷了人家許多東西,被人家查出了,送他到仁和縣裏去請辦,辦了個枷號一個月示衆。從此他要掛單,就沒有人家肯留他了。”我聽了這話,只好不做理會。閒坐了一回,眺望了一回湖光山色,便進城來。  忽然想起當年和我辦父親後事的一位張鼎臣,我來到杭州幾次,總沒有去訪他;此時想着訪他談談,又不知他住在哪裏。仔細想來,我父親開店的時想,和幾家店鋪有來往,我在帳簿上都看見過的,只是一是時想不起來。猛可想起鼓樓彎保合和廣東丸藥店,是當日來往極熟的,只怕他可以知道鼎臣下落。想罷,便一徑問路到鼓樓彎去,尋到了保合和,只見裏面紛紛發行李出來,不知何故。我便捱了進去,打着廣東話,向一位有年紀的拱手招呼,問他貴姓。那人見我說出廣東話,以爲是鄉親,便讓坐送茶,說是姓樑,號展圖。又轉問了我,我告訴了,並說出來意,問他知道張鼎臣下落不知。展圖道:“聽說他做了官了,我也不知底細,等我問問舍侄便知道了。”說罷,便向一個後生問道:“你知道張鼎臣現在哪裏?”那後生道:“他捐了個鹽知事,到兩淮候補去了。”只見一個人闖了進來道:“客人快點下船罷,不然潮要來了!”展圖道:“知道,我就來。”我道:“原來老丈要動身,打擾了!”說罷起身。展圖道:“我是要到蘭溪去走一次。”我別了出來,自行回去。  到了次日,便叫了船仍回上海,耽擱一天,又到鎮江稽查了兩天帳目,才僱了船渡江到揚州去。入到了江都縣衙門,自然又是一番景象。除了繼之之外,只有文述農是個熟人。我把各處的帳目給繼之看了,又述了各處的情形,便與述農談天。此時述農派做了帳房,彼此多時未見,不免各訴別後之事。我便在帳房裏設了榻位,從此和述農聯牀夜話。好得繼之並不叫我管事,閒了時,便到外面訪訪古蹟,或遊幾處名勝。最好笑的,是相傳揚州的二十四橋,一向我只當是個名勝地方。誰知到了此地問時,那二十四橋竟是一條街名。被古人欺了十多年,到此方纔明白。繼之又帶了我去逛花園。原來揚州地方,花園最多,都是那些鹽商蓋造的。上半天任人遊玩,到了下午,園主人就來園裏請客,或做戲不等。  這天述農同了我去逛容園。據說這容園是一個姓張的產業,揚州花園,算這一所最好;除了各處樓臺亭閣之外,單是廳堂,就有了三十八處,卻又處處的裝璜不同。遊罷了回來,我問起述農,說這容園的繁華,也可以算絕頂了。久聞揚州的鹽商闊綽,今日到了此地,方纔知道是名不虛傳。述農道:“他們還是拿着錢不當錢用,每年冤枉化去的不知多少;若是懂得的,少化幾個冤枉錢,還要闊呢。”我道:“銀錢都積在他們家裏也不是事,只要他肯化了出來,外面有得流通便好,管他冤枉不冤枉。擱不住這班人都做了守財奴,年年只有入款,他卻死摟着不放出來,不要把天下的錢,都輦到他家麼。”述農道:“你這個自是正論。然而我看他們化的錢,實在冤枉得可笑!平白無端的,養了一班讀書不成的假名士在家裏,以爲是親近風雅,要藉此洗刷他那市儈的名字。化了錢養了幾個寒酸倒也罷了,那最奇的,是養了兩班戲子,不過供幾個商家家宴之用,每年要用到三萬多銀子!這還說是養了幾個人;只有他那買古董,卻另外成就一種癖性,好好的東西拿去他不買,只要把東西打破了拿去,他卻出了重價。”我不覺笑道:“這卻爲何?”述農道:“這件事你且慢點談,可否代我當一個差,我請你吃酒。”我道:“說得好好的,又當甚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