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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試鄉科文闈放榜 上母壽戲彩稱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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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試鄉科文闈放榜 上母壽戲彩稱觴
當時我無意中拿風槍打着了一個鴿子,那鴿子便從牆頭上掉了下來,還在那裏騰撲。我連忙過去拿住,覺得那鴿子尾巴上有異,仔細一看,果是縛着一張紙。把他解了下來,拆開一看,卻是一張刷印出來已經用了印的題目紙。不覺吃了一驚。丟了鴿子,拿了題目紙,走到房裏,給繼之看。繼之大驚道:“這是哪裏來的?”我舉起風槍道:“打來的。我方纔進來拿槍時,大哥還低着頭寫字呢。”繼之道:“你說明白點,怎麼打得來?”我道:“是拴在鴿子尾巴上,我打了鴿子,取下來的。”繼之道:“鴿子呢?”我道:“還在外面牆腳下。”說話間,王富點上蠟燭來。繼之對王富道:“外面牆腳下的鴿子,想法子把他藏過了。”王富答應着去了。  我道:“這不消說是傳遞了。但是太荒唐些,怎麼用這個笨鴿子傳遞?”繼之道:“鴿子未必笨,只是放鴿子的人太笨了,到了這個時候才放。大凡鴿子,到了太陽下山時,他的眼睛便看不見,所以才被你打着。”說罷,便把題目紙在蠟燭上燒了。我道:“這又何必燒了他呢?”繼之道:“被人看見了,這豈不是嫌疑所在。你沒有從此中過來,怨不得你不知道此中利害。此刻你和我便知道了題目,不足爲奇;那外面買傳遞的不知多少,這一張紙,你有本事拿了出去,包你值得五六百元,所以裏面看這東西很重。聽說上一科,題目已經印了一萬六千零六十張,及至再點數,少了十張,連忙劈了板片,另外再換過題目呢。”我笑道:“防這些士子,就如防賊一般。他們來考試,直頭是來取辱。前幾天家母還叫我回家鄉去應小考,我是再也不去討這個賤的了。”  繼之道:“科名這東西,局外人看見,似是十分名貴,其實也賤得很。你還不知,到中了進士去殿試,那個矮桌子,也有三條腿的,也有兩條腿的,也有破了半個面子的,也有全張鬆動的。總而言之,是沒有一張完全能用的。到了殿試那天,可笑一班新進士,穿了衣冠,各人都揹着一張桌子進去。你要看見了,管你肚腸也笑斷了,嘴也笑歪了呢。”我笑道:“大哥想也背過的了?”繼之道:“背的又不是我一個。”我道:“背了進去,還要背出來呢。”繼之道:“這是定做的粗東西,考完了就撂下了,誰還要他。”  閒話少提。到了初十以後,就有硃卷送來了。起先不過幾十本,我和繼之分看,一會就看完了;到後來越弄越多,大有應接不暇之勢。只得每卷只看一個起講:要得的就留着,待再看下文;要不得的,便歸在落卷一起。揀了好的,給繼之再看;看定了,就拿去薦。頭場才了,二場的經卷又來;二場完了,接着又是三場的策問。可笑這第三場的卷子,十本有九本是空策,只因頭場的八股薦了,這個就是空策,也只得薦在裏面。我有心要揀一本好策,卻只沒有好的,只要他不空,已經算好了。後來看了一本好的,卻是頭、二場沒有薦過,便在落卷裏對了出來;看他那經卷,也還過得去,只是那八股不對。我問繼之道:“這麼一本好策,奈何這個人不會作八股!”繼之看了道:“他這個不過枝節太多,大約是個古文家,你何妨同他略爲改幾個字,成全了這個人。”我吐出舌頭,提起筆道:“這個筆,怎麼改得上去?”繼之道:“我文具箱裏帶着有銀硃錠子。”我道:“虧大哥怎麼想到,就帶了來。可是預備改硃卷的?”繼之道:“是內簾的,那一個不帶着。你去看,有兩房還堂而皇之的擺在桌上呢。”我開了文具箱,取了朱錠、朱硯出來,把那本卷子看了兩遍,同他改了幾個字,收了朱硯,又給繼之看。繼之看過了,笑道:“真是點鐵成金,會者不難,只改得二三十個字,便通篇改觀了。這一份我另外特薦,等他中了,叫他來拜你的老師。”我道:“大哥莫取笑。請你倒是力薦這本策,莫糟蹋了,這個人是有實學的。”繼之果然把他三場的卷子,迭做一迭,拿進去薦。回來說道:“你特薦的一本,只怕有望了。兩位主考正在那裏發煩,說沒有好策呢。”  三場卷子都看完了,就沒有事,天天只是吃飯睡覺。我道:“此刻沒有事,其實應該放我們出去了,還當囚犯一般,關在這裏做甚麼呢。此刻倒是應試的比我們逍遙了。”繼之忽地撲嗤的笑了一聲。我道:“這有甚麼好笑?”繼之道:“我不笑你,我想着一個笑話,不覺笑了。”我道:“甚麼笑話?”繼之道:“也不知是那一省那一科的事,題目是‘邦君之妻’一章。有一本卷子,那破題是:‘聖人思邦君之妻,愈思而愈有味焉。’”我聽了不覺大笑。繼之道:“當下這本卷子,到了房裏,那位房官看見了,也象你這樣一場大笑,拿到隔壁房裏去,當笑話說。一時驚動了各房,都來看笑話。笑的太利害了,驚動了主考,吊了這本卷子去看,要看他底下還有甚笑話。誰知通篇都是引用《禮經》,竟是堂皇典麗的一篇好文章。主考忙又交出去,叫把破題改了薦進去,居然中在第一名。”我道:“既是通篇好的,爲何又鬧這個破題兒?”繼之道:“傳說是他夢見他已死的老子,教他這兩句的,還說不用這兩句不會中。”我道:“那裏有這麼靈的鬼,只怕靠不住。”繼之道:“我也這麼說。這件事沒有便罷,倘若有的,那個人一定是個狂士,恐怕人家看不出他的好處,故意在破題上弄個笑話,自然要彼此傳觀,看的人多了,自然有看得出的。是這個主意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