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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老寒酸峻辭乾館 小書生妙改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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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老寒酸峻辭乾館 小書生妙改新詞
我聽見端甫說景翼又出了新聞,便忙問是甚麼事。端甫道:“這個人只怕死了!你走的那一天,他就叫了人來,把幾件木器及空箱子等,一齊都賣了,卻還賣了四十多元。那房子本是我轉租給他的,欠下兩個月房租,也不給我,就這麼走了。我到樓上去看,竟是一無所有的了。”我道:“他家還有慕枚的妻子呀,哪裏去了?”端甫道:“慕枚是在福建娶的親,一向都是住在孃家,此刻還在福建呢。那景翼拿了四十多元洋錢,出去了三天,也不知他到哪裏去的。第四天一早,我還沒有起來,他便來打門。我連忙起來時,家人已經開門放他進來了。蓬着頭,赤着腳,鞋襪都沒有,一條藍夏布褲子,也扯破了,只穿得一件破多羅麻的短衫。見了我就磕頭,要求我借給他一塊洋錢。問他爲何弄得這等狼狽,他只流淚不答。又告訴我說,從前逼死兄弟,圖賣弟婦,一切都是他老婆的主意。他此刻懊悔不及。我問他要一塊洋錢做甚麼,他說到杭州去做盤費,我只得給了他,他就去了。直到今天,仍無消‘息。前天我已經寫了一封信,通知鴻甫去了。”我道:“這種人由他去罷了,死了也不足惜。”端甫道:“後來我聽見人說,他拿了四十多元錢,到賭場上去,一口氣就輸了一半;第二天再賭,卻贏了些;第三天又去賭,卻輸的一文也沒了。出了賭場,碰見他的老婆,他便去盤問。誰知他老婆已經另外跟了一個人,便甜言蜜語的引他回去,卻叫後跟的男人,把他毒打了一頓。你道可笑不可笑呢。”  我道:“侶笙今日嫁女兒,你有送他禮沒有?”端甫道:“我送了他一元,他一定不收,這也沒法。”我道:“這個人竟是個廉士!”端甫道:“他不廉,也不至於窮到這個地步了。況且我們同他奔走過一次,也更是不好意思受了。他還送給我一副對,寫的甚好。他說也送你一副,你收着了麼?”我道:“不曾。”因走進去問子安。子安道:“不錯,是有的,我忘了。”說着,在架子上取下來。我拿出來同端甫打開來看,寫的是“慷慨丈夫志,跌宕古人心”一聯,一筆好董字,甚是飛舞。我道:“這個人潦倒如此,真是可惜可嘆!”端甫道:“你看南京有甚麼事,薦他一個也好。”我道:“我本有此意。而且我還嫌回南京去急不及待,打算就在這號裏安置他一件事,好歹送他幾元銀一月。等南京有了好事,再叫他去。你道如何?”端甫道:“這更好了。”當下又談了一會,端甫辭了去。我封了四元洋銀賀儀,叫出店的送到侶笙那裏去。一會仍舊拿了回來,說他一定不肯收。子安笑道:“這個人倒窮得硬直。”我道:“可知道不硬直的人,就不窮了。”子安道:“這又不然,難道有錢的人,便都是不硬直的麼?”我道:“不是如此說。就是富翁也未嘗沒有硬直的。不過窮人倘不是硬直的,便不肯安於窮,未免要設法鑽營,甚至非義之財也要妄想,就不肯象他那樣擺個測字攤的了。”當下歇過一宿。  次日,我便去訪侶笙,怪他昨日不肯受禮。但笙道:“小婢受了莫大之恩,還不曾報德,怎麼敢受!”我道:“這些事還提他做甚麼。我此刻倒想代你弄個館地,只是我到南京去,不知幾時纔有機會。不如先奉屈到小號去,暫住幾時,就請幫忙辦理往來書信。”侶笙連忙拱手道:“多謝提挈!”我道:“日間就請收了攤,到小號裏去。”侶笙沉吟了一會道:“寶號辦筆墨的,向來是那一位?”我道:“向來是沒有的。不過我爲足下起見,在這裏擺個攤,終不是事,不如到小號裏去,奉屈幾時,就同幹俸一般。等我到南京去,有了機會,便來相請。”侶笙道:“這卻使不得!我與足下未遇之先,已受先施之惠;及至萍水相遇,怎好爲我破格!況且生意中的事情,與官場截然兩路,斷不能多立名目,以致浮費,豈可爲我開了此端。這個斷不敢領教!如蒙見愛,請隨處代爲留心,代謀一席,那就受惠不淺了。”我道:“如此說,就同我一起到南京去謀事如何?”侶笙道:“好雖好,只是舍眷無可安頓,每日就靠我混幾文回去開銷,一時怎撇得下呢。”我道:“這不要緊,在我這裏先拿點錢安家便是。”侶笙道:“足下盛情美意,真是令人感激無地!但我向來非義不取,無功不受;此刻便算借了尊款安家,萬一到南京去謀不着事,將何以償還呢。還求足下聽我自便的好。如果有了機會,請寫個信來,我接了信,就料理起程。”我聽了他一番話,不覺暗暗嗟嘆,天下竟有如此清潔的人,真是可敬!只得辭了他出來,順路去看端甫。端甫也是十分嘆息道:“不料風塵中有此等氣節之人!你到南京,一定要代他設法,不可失此朋友。但不知你幾時動身?”我道:“打算今夜就走。在蘇州就接了南京信,叫快點回去,說還有事,正不知是甚麼事。”說話時,有人來診脈,我就辭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