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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畫士攘詩一何老臉 官場問案高坐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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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畫士攘詩一何老臉 官場問案高坐盲人
只見他寫的下款是:“吳下雪漁江籤醉筆,時同客姑蘇臺畔。”我不禁暗暗頓足道:“這一張畫可糟蹋了!”然而當面又不好說他,只得由他去罷。此時德泉叫人買了水果來醒酒,等他畫好了,大家吃西瓜,旁邊還堆着些石榴蓮藕。吃罷了,雪漁取過一把團扇,畫了雞蛋大的一個美人臉,就放下了。德泉道:“要畫就把他畫好了,又不是殺強盜示衆,單畫一個腦袋做甚麼呢?”雪漁看見旁邊的石榴,就在團扇上也畫了個石榴,又加上幾筆衣褶,就畫成了一個半截美人,手捧石榴。畫完,就放下了道:“這是誰的?”德泉道:“也是繼之的。”雪漁道:“可惜我今日詩興不來,不然,題上一首也好。”我心中不覺暗暗好笑,因說道:“我代作一首如何?”雪漁道:“那就費心了。”我一想,這個題目頗難,美人與石榴甚麼相干,要把他扭在一起,也頗不容易。這個須要用作無情搭的鉤挽釣渡法子,纔可以連得合呢。想了一想,取過筆來寫出四句是:  蘭閨女伴話喃喃,摘果拈花笑語憨。聞說石榴最多子,何須蘐草始宜男。  雪漁接去看了道:“萱草是宜男草,怎麼這蘐草也是宜男草麼?”他卻把這“蘐”字念成“爰”音,我不覺又暗笑起來。因說道:“這個‘蘐’字同‘萱’字是一樣的,並不念做‘爰’音。”雪漁道:“這纔是呀,我說的天下不能有兩種宜男草呢。”說罷,便把這首詩寫上去。那上下款竟寫的是:“繼之明府大人兩政,雪漁並題。”我心中又不免好笑,這竟是當面搶的。我雖是答應過代作,這寫款又何妨含糊些,便老實到如此,倒是令人無可奈何。  只見他又拿起那一把團扇道:“這又是誰的?”德泉指着我道:“這是送他的。”雪漁便問我歡喜甚麼。我道:  “隨便甚麼都好。”他便畫了一個美人,睡在芭蕉葉上。旁邊畫了一度紅欄,上面用花青烘出一個月亮。又對我說道:“這個也費心代題一首罷。”我想這個題目還易,而且我作了他便攘爲己有的,就作得不好也不要緊,好在作壞了由他去出醜,不干我事。我提筆寫道:  一天涼月洗炎熇,庭院無人太寂寥。撲罷流螢微倦後,戲從欄外臥芭蕉。  雪漁見了,就抄了上去,卻一般的寫着“兩政”“並題”  的款。我心中着實好笑,只得說了兩聲“費心”。  此時德泉又叫人去買了三把團扇來。雪漁道:“一發拿過來都畫了罷。你有本事把蘇州城裏的扇子都買了來,我也有本事都畫了他。”說罷,取過一把,畫了個潯陽琵琶,問寫甚麼款。德泉道:“這是我送同事金子安的,寫‘子安’款罷。”雪漁對我道:“可否再費心題一首?”我心中暗想,德泉與他是老朋友,所以向他作無厭之求;我同他初會面,怎麼也這般無厭起來了!並且一作了,就攘爲己有,真可以算得涎臉的了。因笑了笑道:“這個容易。”就提筆寫出來:  四弦彈起一天秋,悽絕潯陽江上頭。我亦天涯傷老大,知音誰是白江州?  他又抄了,寫款不必贅,也是“兩政”“並題”的了。德泉又遞過一把道:“這是我自己用的,可不要美人。”他取筆就畫了一幅蘇武牧羊,畫了又要我題。我見他畫時,明知他畫好又要我題的了,所以早把稿子想好在肚裏,等他一問,我便寫道:  雪地冰天且耐寒,頭顱雖白寸心丹。眼前多少匈奴輩,等作羣羊一例看。  雪漁又照抄了上去,便丟下筆不畫了。德泉不依道:“只剩這一把了,畫完了我們再吃酒。”我問德泉道:“這是送誰的?”德泉道:“我也不曾想定。但既買了來,總要畫了他。這一放過,又不知要擱到甚麼時候了。”我想起文述農,因對雪漁道:“這一把算我求你的罷。你畫了,我再代你題詩。”雪漁道:“美人、人物委實畫不動了,畫兩筆花卉還使得。”我道:“花卉也好。”雪漁便取過來,畫了兩枝夾竹桃。我見他畫時,先就把詩作好了。他畫好了,便拿過稿去,抄在上面。  詩云:  林邊斜綻一枝春,帶笑無言最可人。欲爲優婆宣法語,不妨權現女兒身。  卻把“宣”字寫成了個“宜”字。又問我上款。我道:“述農。”他便寫了上去。寫完,站起來伸一伸腰道:“夠了。”我看看錶時,已是五點半鐘。德泉叫茶房去把藕切了,燉起酒來,就把藕下酒。吃到七點鐘時,茶房開上飯來,德泉叫添了菜,且不吃飯,仍是吃酒;直吃到九點鐘,大家都醉了,胡亂吃些飯,便留雪漁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