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歷史名著 >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溯本源賭徒充騙子 走長江舅氏召夫人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溯本源賭徒充騙子 走長江舅氏召夫人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2.7W 次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溯本源賭徒充騙子 走長江舅氏召夫人
那丫頭掀簾出去,便聽得有人問道:“趙老爺在這裏麼?”丫頭答應在,那人便掀簾進來。擡頭看時,卻是方佚廬。大家起身招呼。只見他吃的滿面通紅,對衆人拱一拱手,走到席邊一看,呵呵大笑道:“你們整整齊齊的擺在這裏,莫非是擺來看的?不然,何以熱炒盤子,也不動一動呢?”小云便叫取凳子讓他坐。佚廬道:“我不是赴席的,是來請客的,請你們各位一同去。”小云道:“是你請客?”佚廬道:“不是我請,是代邀的。”小云在身邊取出表來一看,吐出舌頭道:“三下一刻了。是你請客我便去,你代邀的我便少陪了。”月卿插嘴道:“便是方老爺也可以不必去了。外面西北風大得很,天已陰下來,提防下雪。並且各位的酒都不少了,到外面去吹了風,不是頑的。”佚廬道:“果然。我方纔在外面走動,很作了幾個噁心,頭腦子生疼,到了屋裏,暖和多了。”說着便坐下,叫拿紙筆來,寫個條子回了那邊,只說尋不着朋友,自己也醉了,要回去了。寫畢,叫外場送去。方纔和採卿招呼,彼此通過姓名。坐了一會便散席。月卿道:“此刻天要快亮了,外面寒氣逼人,各位不如就在這裏談談,等天亮了去;或者要睡,牀榻被窩,都是現成的。”衆人或說走,或說不走,都無一定。只有柳採卿住在城裏,此時叫城門不便,準定不能走的。便說道:“不然,我再請一席,就可以吃到天亮了。”小云道:“這又何苦呢。方纔已經上了一回供了,難道再要上一回麼。”月卿道:“那麼各位都不要走,我叫他們生一盆炭火來,昨天有人送給我一瓶上好的雨前龍井茶,叫他們釅釅的泡上一壺,我們圍爐品茗,消此長夜,豈不好麼。”衆人聽說,便都一齊留下。  佚廬道:“月卿一發做了秀才了,說起話來,總是掉文。”月卿笑道:“這總是識了幾個字,看了幾本書的不好,不知不覺的就這樣說起來,其實並不是有意的。”小云道:“有一部小說,叫做《花月痕》,你看過麼?”月卿道:“看過的。”小云道:“那上頭的人,動輒嘴裏就念詩,你說他是有意,是無意?”月卿道:“天下哪裏有這等人,這等事!就是掉文,也不過古人的成句,恰好湊到我這句說話上來,不覺衝口而出的,借來用用罷了;不拘在枕上,在席上,把些陳言老句,吟哦起來,偶一爲之,倒也罷了,卻處處如此,哪有這個道理!這部書作得甚好,只這一點是他的疵瑕。”採卿道:“聽說這部書是福建人作的,福建人本有這唸詩的毛病。”小云忽然呵呵大笑起來。衆人忙問他笑甚麼。小云道:“我才聽了月卿說甚麼疵瑕,心中正在那裏想:‘疵瑕者,毛病之文言也。’這又是月卿掉文。不料還沒有想完,採翁就說出‘毛病’兩個字來,所以好笑。”說話間,丫頭早把火盆生好,茶也泡了,一齊送了進來,衆人便圍爐品茗起來。  佚廬與採卿談天,採卿又談起被騙一事。佚廬道:“我們若是早點相識,我斷不叫採翁去上這個當。你道齊明如是個甚麼人?他出身是個外國成衣匠,卻不以成衣匠爲業,行徑是個流氓,事業是靠局賭。從前犯了案,在上海縣監禁了一年多;出來之後,又被我辦過他一回。”採卿道:“辦他甚麼?”佚廬道:“他有一回帶了兩個合肥口音的人來,說是李中堂家裏的帳房,要來定做兩艘小輪船,叫我先打了樣子看過,再定價錢。這兩艘小輪船,到有七八千銀子的生意,自然要應酬他,未免請他們吃一兩回酒;他們也回請我,卻是吃花酒。吃完之後,他們便賭起來,邀我入局。我只推說不會,在旁邊觀看,見他們輸贏很大,還以爲他們是豪客。後來見一個輸家輸的急了,竟拿出莊票來賭,也輸了,又在身邊掏出金條來。我心裏才明白了,這是明明局賭,他們都是通同一氣的,要來引我。須知我也是個老江湖,豈肯上你的當。然而單是避了你,我也不爲好漢,須給點顏色你看看。當夜局散之後,我便有意說這賭牌九很有趣,他們便又邀我入局。我道:‘今天沒有帶錢,過天再來。’於是散了。我一想,這兩艘小輪船,不必說是不買的了,不過藉此好入我的門。但是無端端的要我打那個圖樣,雖是我自己動手,不費本錢,可是耽擱了我多少事;若是別人請我畫起來,最少也要五十兩銀子。我被他們如此玩弄,哪裏肯甘心。到明天齊明如一個人來了,我便向他要七十兩畫圖銀,請他們來看圖。明如邀我出去,我只推說有事,一連幾天,不會他們。於是齊明如又同了他們來,看過圖樣,略略談了一談船價。我又先向他要這畫圖錢。齊明如從中答應,說傍晚在一品香吃大菜面交,又約定了是夜開局。我答應了,送了他們去。到了時候,我便到一品香取了他七十兩的莊票。看看他們一班人都齊了,我推說還有點小事,去去就來。出來上了馬車,到後馬路照票,卻是真的。連忙回到四馬路,先到巡捕房裏去。那巡捕頭是我向來認得的,我和他說了這班人的行徑,叫他捉人;捕頭便派了幾名包探、巡捕,跟我去捉人。我和那探捕約好,恐怕他們這班人未齊,被他跑了一個,也不值得,不如等我先上去,好在坐的是靠馬路的房間,如果他們人齊了,我擲一個酒杯下來,這邊再上去,豈不是好。那探捕答應了,守在門口。我便走了上樓,果然內中少了一個人,問起來,說是取本錢去的。一面讓我點菜。俄延了一會,那個人來了,手裏提了一個外國皮夾,嘴裏嚷道:‘今天如果再輸,我便從此戒賭了!’我看見人齊,便悄悄拿了一個玻璃杯,走到欄杆邊,輕輕往下一丟,四五名探捕,一擁上樓,入到房間,見人便捉。我一同到了捕房,做了原告。在他們身邊,搜出了不少的假票子、假金條。捕頭對我說:‘這些假東西,告他們騙則可以,告他賭,可沒有憑據。’說時,恰好在那皮夾裏搜出兩顆象牙骰子。我道:‘這便是賭具。’捕頭看了看,問怎麼賭法。我道:‘單拿這個賭還不算騙人,我還可以在他這裏拿出騙人的憑據。’捕頭疑訝起來,拿起骰子細看。我道:‘把他打碎了,這裏面有鉛。’捕頭不信。我問他要了個鐵錘,把骰子磕碎了一顆,只見一顆又白又亮的東西,骨碌碌滾到地下,卻不是鉛,是水銀。捕頭這纔信了。這一個案子,兩個合肥人辦了遞解;還有兩個辦了監禁一年,期滿驅逐出境,齊明如僥倖沒有在身上搜出東西,只辦了個監禁半年。懷鏨趺春猛有摹我便帶了行李,到怡和洋篷上去等。等不多時,只見遠遠的一艘輪船,往上水駛來,卻是有躉船一家的。暗想今日他家何以也有船來,早知如此,便應該到他那躉船去等,也省了坐划子。正想着時,洋篷裏的人,也三三兩兩議論起來。那船也漸駛漸近了,躉船上也扯起了旗子。誰知那船一直上駛,並不停輪。我向來是近視眼,遠遠的只隱約看見船名上,一個字是三點水旁的,那一個字便看不出了。旁邊的人都指手畫腳,有人說是這個,有個說是那個,有個說斷不是那個,那個字筆畫沒有那麼多。然而爲甚麼一直上駛,並不停輪呢?於是又紛紛議論起來:有個說是恐怕上江那裏出了亂事,運兵上去的;有個說是不知專送甚麼大好老到哪裏的;有個說怕是因爲南京沒有客,沒有貨,所以不停泊的。大衆瞎猜瞎論了一回,早望見紅煙囪的元和船到了,在江心停輪。這邊的人,紛紛上了划子船,劃到輪船邊上去。輪船上又下來了多少人。一會兒便聽得一聲鈴響,船又開行了。我找了一個房艙,放下行李,走出官艙散坐,和一班搭客閒談,說起有一艘船直放上水的事,各人也都不解。恰好那裏買辦走來,也說道:“這是向來未曾見過之事,並且開足了快車。我們這元和船,上水一點鐘走十二英里,在長江船裏,也算頭等的快船了。我們在鎮江開行,他還沒有到,此刻倒被他趕上前頭去了。”旁邊一個帳房道:“他那個船隻怕一點貨也不曾裝,你不看他輕飄飄的麼,船輕了,自然走得快些。但不知到底爲了甚麼事。”當下也是胡猜亂度了一回,各自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