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歷史名著 >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翻舊案借券作酬勞 告賣缺縣丞難總督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翻舊案借券作酬勞 告賣缺縣丞難總督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3.79W 次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翻舊案借券作酬勞 告賣缺縣丞難總督
當下我笑對述農道:“因爲開銷廚子想出來的話,大約總不離吃飯的事情了?”述農道:“雖然是吃飯的事情,卻未免吃的齷齪一點。前任的本縣姓伍,這裏的百姓起他一個渾名,叫做‘五穀蟲’。”我笑道:“《本草》上的‘五穀蟲’不是糞蛆麼?”述農道:“因爲糞蛆兩個字不雅,所以才用了這個別號呀。那位伍大令初到任時,便發誓每事必躬必親,絕不假手書吏家丁;大門以內的事,無論公私,都要自己經手。百姓們聽見了,以爲是一個好官,歡喜的了不得。誰知他到任之後,做事十分刻薄,又且一錢如命。別的刻剝都不說了,這大門裏面的一所毛廁,向來系家丁們包與鄉下人淘去的,每月多少也有幾文好處。這位伍大令說:‘是我說過不假手家丁的,還得我老爺自己經手。’於是他把每月這幾文臭錢也囊括了,卻叫廚子經手去收,拿來抵了飯錢。這不是個大笑話麼。”  我道:“那有這等瑣碎的人,真是無奇不有了!”  說話之間,去打聽張鼎臣的人回來了,言是打聽得張老爺在古旗亭地方租有公館。我聽了便記着,預備明日去拜訪。一面正和述農談天,忽然家人來報說:“繼之接了電報。”我連忙和述農同到簽押房來,問是甚事。原來前回那江寧藩臺升了安徽扶臺,未曾交卸之前數天,就把繼之請補了江都縣,此時部復回來議準了,所以藩署書吏,打個電報來通知。於是大家都向繼之道喜。  過了這天,明日一早,我便出了衙門,去拜張鼎臣。鼎臣見了我,十分歡喜,便留着談天。問起我別後的事,我便大略告訴了一遍。又想起當日我父親不在時,十分得他的力。他又曾經攔阻我給電信與伯父,是我不聽他的話,後來鬧到如此。我雖然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然而母親已是大不願意的了。當日若是聽了他的話,何至如此。鼎臣又問起我伯父來,我只得也略說了點。說到自從他到蘇州以後,便杳無音信的話,鼎臣嘆了一口氣道:“我拿一樣東西你看。”說罷,引我到他書房去坐,他在文具箱裏,取出一個信封,在信封裏面,抽出一張條子來遞給我。我接過來一看,不覺吃了一驚。原來是我伯父親筆寫給他的一百兩銀子借票。我還沒有開口,鼎臣便說道:“那年在上海長髮棧,令伯當着大衆說謝我一百兩銀子的,我爲人爽直,便沒有推託。他到了晚上,和我說窮的了不得,你令先翁遺下的錢,他又不敢亂用,要和我借這一百銀子。你想當時我怎好回覆他,只好允了,他便給了我這麼一張東西。自別後,他並一封信也不曾有來過。我前年要辦驗看,寄給他一封信,要張羅點盤費,他隻字也不曾回。”我道:“便是小侄別後,也不曾有信給世伯請安,這兩年事情又忙點,還求世伯恕我荒唐。”鼎臣道;“這又當別論。我們是交割清楚的了,彼此沒了手尾,便是事忙路遠,不寫信也極平常。糾葛未清的,如何也好這樣呢。”此時我要代伯父分辯幾句,卻是辯無可辯,只好不做聲;而且自己家裏人做下這等對不住人的事,也覺得難爲情。想到這裏,未免侷促不安。鼎臣便把別話岔開,談談他的官況,又講講兩淮的鹽務。  我便說起述農昨天所說綱鹽的話。鼎臣道:“這是幾十年前的話了。自從改了票鹽之後。鹽場的舉動都大變了。大約當改鹽票之時,很有幾家鹽商吃虧的;慢慢的這個風波定了之後,倒的是倒定了,站住的也站住了。只不過商家之外,又提拔了多少人發財,那就是鹽票之功了。當日曾文正做兩江時,要栽培兩個戚友,無非是送兩張鹽票,等他們憑票販鹽,這裏頭髮財的不少。此刻有鹽票的人,自己不願做生意,還可以拿這票子租給人家呢。”我道:“改了票鹽之後,只怕就沒有弊病了。”鼎臣道:“天下事有一利即有一弊,哪裏有沒有弊病的道理。不過我到這裏日子淺,統共只住了一年半,不曾探得實在罷了。”當下又談了一會,便辭了回來。  回到衙門口,只見許多轎馬。到裏面打聽,才知道繼之補實的信,外面都知道了,此時同城各官與及紳士,都來道喜。過得幾天,南京藩臺的飭知到了,繼之便打點到南京去稟謝。我此時離家已久,打算一同前去。繼之道:“我去,頂多前後五天,便要回到此地的,你何不等我回來了再走呢。”  我便答應了。  過一天,繼之便到府裏稟知動身。我無事便訪鼎臣;或者不出門,便和述農談天。忽然想起繼之叫我訪察羅榮統的事,據說是個鹽商,鼎臣現在是個鹽官,我何不問問鼎臣,或者他知道些,也說不定。想罷,便到古旗亭去,訪着鼎臣,寒暄已畢,我問起羅榮統的事。鼎臣道:“這件事十分奇怪,外面的人言不一,有許多都說是他不孝,又有許多說他母親不好的。大抵家庭不睦是有的,那羅榮統怎樣不孝,只怕不見得。若要知道底細,只有一個人知道。”我忙問是誰。鼎臣道:“大觀樓酒館裏的一個廚子,是他家用的多年老僕,今年不知爲着甚麼,辭了出來,便投到大觀樓去。他是一定知道的。”我道:“那廚子姓甚麼?叫甚麼呢?”鼎臣道:“這可不知道了。不過前回有人請我吃館子,說是羅家出來了一個廚子,投到大觀樓去,做得好魚翅。這廚子是在羅家二十多年,專做魚翅的,合揚州城裏的鹽商請客,只有他家的魚翅最出色。後來無論誰家請客,多有借他這廚子的。我不過聽了這句話罷了,哪裏去問他姓名呢。”我道:“這就難了。不比館子裏當跑堂的,還可以去上館子,假以辭色,問他底細。這廚子是雖上他館子,也看不見的,怎樣打聽呢。”鼎臣道:“你苦苦的打聽他做甚麼呢?”我道:“也不是一定要苦苦打聽他,不過爲的人家多說揚州城裏有個不孝子,順便問一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