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九印象散文

紅九，現今稍長點年紀，土生土長的監利縣城關人應耳熟能詳，至於其姓則無人知曉。人們在茶餘飯後，閒侃笑鬧間總能提及，儼然已是城關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印記。

據道聽途說的資料。紅九身世很慘，爹媽四十幾才得他，兩個姐姐早已遠嫁外地。兩歲時一場高燒，讓他大腦智力受到摧殘，淪爲弱智。二十歲時，爹媽相繼過世，由於弱智，無論做什麼都大打折扣，最後潦倒爲乞丐。

他這乞丐一做就如魚得水，緣於他特有的標誌型外觀。他的五官搭配很不協調，很醜又顯滑稽。乞討時，總習慣性咧開上下嘴脣，敞露出已破損的殘齦，腮幫裏側突出幾顆參差不齊的癟黃牙；頭頂呈富士山狀，環腦側叢生稀疏如枯草般的頭髮；兩隻三角眼猶如老井般深不見底，射出一股不屑彷彿厭世的光芒。肥大的酒糟鼻子，泛着油汪汪的光，“撲哧、撲哧“不時噴出潲水般的蒜籽味。

城關人大凡紅白喜事大宴賓客時，紅九總會如約而至。此時，紅九的外觀，就是絕佳的廣告招牌。咧開的嘴，參差的牙，倒豎的三角眼，讓人油然而生忍俊不禁的感慨。只要紅九發聲，現場原有的氣氛，隨之顛覆出現騷動，將熱鬧的氛圍推向高潮。紅九從口袋摸出一掛鞭炮，討過別人的煙火放了起來。東家在賓客地攛掇下，好酒好飯款待紅九，甚有個別好客的東家，亦會塞給紅九一包劣質煙。這時，應是紅九最開心的一刻，酒足飯飽了還有煙吸，怡然自得之情，由豁牙間的黑洞溢出，瀰漫在東家喜慶氤氳的氛圍裏，綿亙良久。此刻不管你的心情如何，領略此情此景，精神亦爲之一振，高興的笑聲響徹雲天。

我對紅九的印象，始於我在城關讀書期間，當時如洪水猛獸般衝擊我的耳膜。

每當我與本地同學開玩笑瞎逗鬧時，本地同學總是拿紅九這個名字來揶揄和耍笑。當時我還一塌糊塗，懵懵懂懂，不知所云。直到有一次，在監利劇場看電影的經歷，我才認識了傳說中的紅九。

九十年代未的城關民主路是條主街，沿途有縣政府、縣委會、實驗小學、老人民醫院、監利劇場一路熙熙攘攘，欣欣向榮。迤邐至宮門口後，就是昔日縣城最爲熱鬧的紅軍路，在當時，仍殘留着改革開放初期的繁華與喧囂。

一個週末午後，監利劇場門前人山人海。張貼牆上的巨大海報上，有個三點式妙齡女郎輕囁嘴角，似乎吐着誘人的氣息。劇場正門高懸的擴音喇叭，正涌出扣人心絃的婉轉旋律。三三兩兩留披肩發着汗褡子袒胸露背的壯漢們圍着檯球桌子，饒有興致地或跼、或躬、或佇將球杆和檯球耍得正歡。好一派其樂融融的'祥和景象。在劇場門前，我偶然暼見，紅九穿件髒不拉嘰的黑色中山服式樣的外套，揹着手從紅軍路那邊踱過來，慢悠悠地晃到劇場門前，似從地底竄出來。

衆人瞅見不慍不嗔。紅九倒背雙手，嘴角淌着哈喇子，咧開嘴脣冒出豁牙，似笑非笑掃着在場的每一個人。衆人皆哭笑不得，紛紛嚷嚷：“紅九，聽說你結婚了？”“紅九，西門那邊有家結婚的，去了冇？”在衆人不絕入耳地調侃和諧謔中。紅九伸出髒兮兮的手，挨個向衆人面前晃來晃去。衆人紛紛向他手裏拋出五角、一角、兩角的紙幣，間或有三兩張一元紙幣，被他搦進內衣口袋。最後又在衆人的嘻戲聲中，晃悠悠地離開了劇場。

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掐指推測。如今的紅九恐已是知天命之年。城關街頭的茶寮酒肆，已鮮見紅九蹤跡了。然近日朋友酒店開張，卻驀然見到紅九。模樣還是那般狼狽和邋里邋遢，只是兩鬢已呈花白。紅九依然還是順理成章地站在朋友店子門口咧開豁牙，倒豎三角眼呲牙咧嘴。朋友和一干人心知肚明，也順理成章的遞了煙和錢塞在他手上。然後大夥相視一笑，目送紅九，嘴裏喊着：紅九，慢走啊！紅九也知趣地轉過身悻悻而去。

席間有好事者又侃了番紅九。自此紅九在我心中原先的形象，有了更爲完整的概括，雖然這個概括，猶如維納斯的斷臂般不甚完美。據說，九十年代末期具體時間無人知曉，紅九曾搶了個女瘋子做老婆，還生了小孩。但關於紅九老婆和小孩的事，彷彿從未發生過，只是捕風捉影而已，從沒人親眼見過也無人問津。我想無風不起浪，紅九找老婆的事，或許就這樣輕輕地從別人嘴裏吐出來，然後，又從鼻孔輕輕地噴出去，不帶一點風聲，不留一絲塵埃，一切都歸於靜謐。

紅九的存在，似乎已植根於城關人深深的記憶裏，成了年齡稍長些的城關人，心底一綹無法抹去的情結，伴隨城關人由改革開放一直到現今的國富民強，見證了城關的發展變化，銘記了城關人的喜怒哀樂，現在且今後，將繼續伴隨城關人一起，走過他們未競的圪繚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