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山這邊的水散文

我是在河裏長大的，所以我認識河裏的每一條魚，甚至每一塊石頭。這條河就在我的家門口，而家則在河水的拐彎處。

小時候我問媽媽：“河的盡頭是哪裏”。

媽媽說：“是海”。

“那河的源頭是哪裏”。

“是山啊，水是在那邊的山裏流出來的。”

我順着媽媽的的手指看了看媽媽指的那個方向。可是我沒有看到山，我看到的只是白色的水花挽着白色水花唱着歌跑到我的面前，又在我的面前跑遠。

我是沒有見過山的，媽媽也說沒有見過。所以我只能在電視上，在書裏尋找大山的影子。儘管我知道這些山不是河水盡頭的那座，慢慢地我就有了想要去河水盡頭去看看山的願望，媽媽說：“山很遠很遠，而且要走很長很長的路才能走到山下，才能看到水到底是怎麼在山裏流出來的，你不怕辛苦嗎？”

“不怕，因爲我有媽媽陪着我。”我抱着媽媽的胳膊撒嬌道。

“傻孩子，總有一天媽媽會離開你的，你也總是會走遠的。”媽媽摸了摸我的頭，看着了門前的河笑了笑說。

“媽，如果我走遠了，我一定是去看那邊的山了。”就像媽媽指着那個方向一樣，我也指着那個方向說道。

“山很遠呢，不過水還是流到了這裏了。”媽媽還是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門前的河。

後來，我終於長大了，但是我卻一直沒有機會去河的那邊去看一眼我在夢裏見過無數次的山。上學、上班、出差、遊玩，我都見過山，什麼樣子的`都有。我去過泰山看日出，也曾去過黃山欣賞奇石，甚至去過峨眉山、華山。當我和朋友拿着一副撲克牌“華山論劍”的時候我再次想起了我不曾去過的那座山。

後來越來越忙了，在大城市上班的生活節奏很快，我甚至忙的忘記給家裏的媽媽打一個電話。能夠回家看看媽媽的機會自然就更少了。

那天醫院裏來電話，說母親病重，醫院這邊必須有家屬纔可以。我馬不停蹄的趕回了家，高速公路上的七個小時是那麼的漫長，好像七個月、七年。

路上我又想起了那座一直不曾蒙面的山，儘管我從沒有見過，但是卻從未忘記。

醫院裏的媽媽躺在病牀上，他看着我一句話也不說，氧氣瓶重重的壓在媽媽的身上，也壓在我的心上。我也一句話也沒有說。後來我還是開口了；“媽，你見過那座山嗎？”

媽媽自然知道我說的哪座山，媽媽的嘴上按着氧氣，只是搖搖頭。搖的很輕很輕，不眨眼一直盯着我看，彷彿一眨眼我就會消失一樣。

很多話，我說不出口，我只是同樣的盯着媽媽看，同樣的不眨眼，就好像眨一下眼睛媽媽也會消失一樣。我對媽媽輕輕地笑了，媽媽也笑了。

後來，我辭去了大城市的工作，回到了母親的身邊。再後來母親出院了，身體恢復的不錯。那天我說：“媽，我帶你去看看那座山吧。”我抓着媽媽的手輕輕地說。

媽媽老了，看了一輩子河的眼睛也不再那麼有精神了，但是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盯着那條河，笑着對我說：“不用去了，那邊的山，永遠都在那裏不會動，水也總是會離開那座山，但是每一條河都能找到回家的路。你不是也回來了嗎。”

我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我哭了，哭的撕心裂肺，但是媽媽卻笑了。

“媽，對不起，對不起。”我哭着對媽說道。

“是我對不起你，水就應該去遠方的，遠方纔有更美的風景，傻孩子。”其實那年我已經二十七了。

現在我還是記得水裏的每一條魚，甚至每一塊石頭，但是他們已經不再認識我了。

而那邊的山我也一直沒有去，因爲水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