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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的那一邊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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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二零零五年搬遷到吉林後,我就開始生活在一個四面環山的小縣城裏,每天只要一擡頭,就會看見高聳入雲的大山,山上一年四季的景色美不勝收,山裏的野菜野果數之不盡,吃之不厭。站在空曠的大山裏使勁吆喝一聲,立馬就會聽到一個久久不散的迴音。雖然大山裏的景色很美、生活很好,但我仍然想念大山的那一邊,因爲大山的那一邊是我的故鄉,我所有的親人都在大山的那一邊。

大山的那一邊散文

記得王維在“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一詩中有個名句:“身在異鄉爲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對這句詩我現在是深有體會。每到節假日,看到大街上提着東西抱着孩子走親戚的人我就心酸,有種特想哭的感覺。生活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徘徊在陌生的人羣中間,這種孤獨的感覺只有親身經歷之後才真正明白它是什麼滋味。但爲了能夠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我只能獨自忍受這份舉目無親的孤獨。

每當夜深人靜或孤身一人的時候,我就會時常想起小時候那些刻骨銘心的事情。

一九七一年臘月我出生在東北一個貧農家庭裏,有兩個姐姐和兩個哥哥。由於生活貧困,冬季雪大,缺少燒柴,所以,屋子寒冷,剛出生的我總是日夜啼哭。聽母親後來和我說,我出生後大我六歲的大哥對母親說:“又是一個小丫頭片子,黑天白天哭,扔窗外去得了。”母親把大哥罵了一頓,然後解開兩個棉襖扣把我緊緊抱在懷裏貼在她的肚子上取暖。

父母親每天都在生產隊幹活,一天工都不捨得歇,可我家吃飯的人多,幹活的人少,所以一年到頭還是沒有餘錢,日子依然還是過的很艱苦。

勤勞的母親憑着我家屋後就是生產隊的莊稼地和一塊樹林地的優勢條件,年年都孵出一窩小雞養。每天早上,早起的母親就會到房後,打開牆根上堵水流溝的半截坯頭,然後老母雞就領着一羣小雞崽順着水流溝出去到樹林裏捉螞蚱和蟲子吃,吃飽了就在領回來。隨着小雞一天天長大,也一天天開始跑遠了,秋天地裏的莊稼都要成熟了,小雞就會鑽進地裏吃倒地的莊稼,當然也會付出代價,偶爾小雞就會丟一隻或被看地人扔棒子打折一條腿後飛跑回來。母親看見了就一邊叫我把受傷的小雞抓住抱來,一邊找來兩根短木棒和繩子。母親用兩根細木棒夾住小雞受傷的腿,然後用繩子纏緊繫住,再餵它一些老黃瓜籽。幾天之後,小雞的爪子就可以着地走路了,這時就可以把綁在它腿上的木夾去掉,再過幾天,小雞就和正常的時候一樣飛跑了。

轉年剛開春,母雞就開始下蛋了,母親除了偶爾給一家人打個雞蛋醬外,把其餘的雞蛋都攢起來,利用午休時間拿到供銷社去賣了,再買回來一些油鹽醬醋之類的家庭必用品。由於母親精打細算地過日子,那時日子雖然窮但依然很快樂。

在我的記憶深處,最難忘的還是要把剛出生的我扔出窗外的大哥。我五六歲的時候,每年一到春天,北方就會颳大風,有時刮的昏天黑地的,搖的樹枝亂飛。週末放假的大哥一大早就會拿着父親用八號鐵絲線做的鳥架子跑到村後的草甸子上去下夾子,夾子下好後再跑到樹林裏去驚鳥。

母親做好早飯剛放上桌子,大哥就從大門外回來了,一進屋就倆手插在衣兜裏笑着問我:“老妹,你猜我兜裏有啥?”幼小的我只認吃,竟猜糖了,餅乾了,大哥搖着頭笑着:“都不對。”“那你讓我把手伸你兜裏摸一下行不?”我開始耍賴皮了。大哥見我真的猜不到就把衣兜露出一道縫,我把小手伸就去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嚇得我趕緊把手縮回來,驚叫着問大哥到底是啥東西?滿屋子人都哈哈大笑。大哥說:“讓我拿出來給你也行,那你給大哥盛碗飯吧。”爲了看看大哥兜裏到底揣着啥東西,我趕緊麻溜地給大哥盛了一碗飯放在桌子上。只見大哥笑着把手從兜裏拿出來,緊緊攥着的右手裏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我興奮的不得了,蹦跳着到大哥手裏去搶,大哥說:“老妹,別搶,你趕緊去找個繩子,哥給你拴上,要不一撒手就飛了你抓不住。”我趕緊屁顛屁顛地找來二姐織毛衣用的毛線繩,大哥把線繩系在小鳥的一隻腿上然後才把小鳥交給我,我仔細看着手掌心裏的小鳥,它長得好小,羽毛黃黃的,由於剛纔受到了驚嚇,它蜷縮着頭,一雙小眼睛四處亂轉。我喜歡的不得了,就問大哥這是什麼鳥?是咋捉住的?大哥告訴我說:“這種長得特小的鳥叫柳樹葉,因爲它長的小,體重輕,所以颳大風天它就飛不高,只要追一會兒就能捉到它。”那天,我只顧看鳥竟然忘了吃飯。

大哥吃完早飯後,找來一個父親用榆樹條編的小筐挎着要去草甸子上溜鳥,臨出門時告訴我說:“小妹,一會兒風颳小了,你到大門口的苞米茬垛上給哥扒點玉米蟲子,哥好用蟲子給你打鳥吃。”“記住了。”我頭也不擡地回答。

太陽快落山了,颳了一天的大風也停了,太陽把西面的天空照的通紅,一道絢麗的'晚霞掛在天空。母親從門外倒水回來,一邊進屋一邊自言自語說:“朝霞有雨晚霞晴,明天還是一個晴天。”我玩了一天的小鳥,此時也玩夠了,眼巴巴地看着大門口,盼着大哥快點回來。終於,大哥右手挎着小筐,左手拎着幾盤鳥夾子晃晃悠悠地回來了,我下炕一溜煙似的跑出去迎接大哥,大哥把小筐遞給我拿着,我接過小筐,只見裏面大大小小裝了一筐山鳥,當然它們都是被大哥的鳥夾子夾死的。在七十年代初期,野外的山鳥很多,那時沒有鳥藥,也沒有粘網,更沒有鳥槍,所以就幾盤鳥夾子對成羣春季來北方繁殖的鳥類來說,殺傷力不是很大。那時,還沒有鳥類保護法,所以每到春季就會有半大孩子到野外去夾鳥。不過,也是生活在那個年代貧窮生活所迫,纔想打幾隻山鳥來給小孩子們燒熟打牙祭的。

我高興地挎着小筐跟在大哥的屁股後進了屋,然後把小筐放在炕上開始往出一邊拿鳥一邊數着一隻、兩隻……

母親說:“晚飯都吃完了,竈膛裏也沒火了,咋辦?”父親說:“把鳥放在盆裏,然後把暖壺裏的開水倒盆裏燙一下,鳥毛就拔掉了。”母親說:“那你去弄吧。”父親穿鞋下地,不一會兒就用盤子端進屋一盤子沒了毛去了內臟的鳥,然後對母親說:“我都弄好了,明早做飯時你倒點豆油給孩子們煎上吧。”那一盤子小鳥饞得我一夜都沒睡好覺,做夢都是在吃小鳥。

記得那時,只要大哥打回來小鳥,無論多少,母親做飯時用竈膛裏的火把鳥燒熟後,一股糊香糊香的味道就飄了出來,不一會兒,所有燒熟的小鳥就都進了饞貓一樣的我的肚子了裏,姐姐哥哥們從來都不和我爭。

在我十歲的時候,父親得了胃癌,兩年兩次切胃手術讓家裏負債累累,生活可想而知。十七歲的大哥開始輟學到生產隊放牛,因爲年紀小,放一天牛隻能掙個半拉子錢。一年以後,生產隊實行了土地承包到戶制度,我家分了八畝地種玉米和花生。那時沒有機械化機器,凡事都靠勞動力。

秋天到了,家家戶戶開始忙着收花生了,我家父親生病不能幹活,我和大姐二哥都在上學,只有母親領着二姐和大哥幹活。拔花生是個力氣活,秋天脫葉後的花生秧不但矮小,中午火熱的太陽一照還乾巴扎手,就像帶刺的玫瑰。拔花生要彎下腰雙手抓住花生秧用力向上拔,而且一拔就是幾天,母親和大哥二姐受的累可想而知啊!看着收到家的一大堆花生,累瘦的母親和二姐大哥用手扶着累的直不起來的腰都笑了。

就在這一年的初冬,病情再度惡化的父親離開了我們。爲了早日還清給父親治病拉下的外債,轉年春節剛過,大哥就和村裏的幾個男人一起到肈東去卸火車。大家都知道,貨車進站幾點都有,只要火車進站,哪怕你在夢鄉中都得起來去卸車,什麼鋼筋水泥,砂石木料,糧食煤炭,火車拉什麼就得卸什麼。倆人一節車廂,到點必須卸完,不能誤了火車離站時間,否則不但掙不到錢,還得扣錢。因此,剛年滿十八週歲的大哥只好拼命地幹,由於活累,晚上又休息不好,大哥只堅持幹了半個月就回來了。大哥進屋的一剎那,我們都傻眼了,走時還挺精神的一個人現在卻瘦了一大圈,臉色蠟黃,眼窩深陷,人也沒有了精神頭。母親趕緊接過大哥手上的行李兜子,大哥強裝笑臉坐在炕沿上。母親心疼地看着大哥,然後給大哥倒了一杯熱水,大哥接水杯的手卻僵硬地彎曲着。母親把水杯放在炕沿上,然後抓起大哥的手一眼,頓時眼淚就流了下來,只見大哥的一雙手紅紅的,手心全是鐵鍬把磨出的繭子和血泡,有的繭子又被磨破滲出殷紅的血液,難怪大哥的手僵硬伸不直呢,一雙手幾乎沒有一塊兒好地方。看到母親心疼地掉眼淚,大哥趕緊把手縮回去,然後,安慰母親說:“媽,沒事,我養兩天就好了。”母親嗔怪地對大哥說:“走時我還叮囑你,到那幹不了就回來,別逞強,你看看你現在,人都瘦成啥樣了,這手也都破了,疼都疼死了。唉,你躺一會歇歇睡一覺,媽給你做飯去。”母親含着眼淚去廚房給大哥做飯去了。

睡了一覺又吃飽飯的大哥看起來似乎精神了許多,他把揹包拽過來拉開拉鍊,從裏面拿出一個小盒子,母親問:“你拿的是啥呀?”我也好奇地跑到大哥跟前想看個究竟。只見大哥打開盒子,從裏面拿出一個金黃色的“九連環”頭卡,大哥笑着說:“老妹,你看大哥給你買啥了,好看不?”我興奮地把大哥手上拿的九連環接過來拿到母親面前一起仔細看着,只見九連環是由九個噴了黃漆的鐵環連在一起組成的,兩邊的鐵環略彎一些,一根頭上帶着綠色墜子的簪子穿過兩邊的鐵環就別在了頭髮上。我長這麼大除了過年姐姐們給我買兩根鮮豔的頭繩外,還沒帶過這樣漂亮的頭卡,於是,我反過來掉過去地擺弄着九連環,真的是愛不釋手。坐在一邊的母親說:“你買這個花多少錢啊?”大哥回答說:“花三塊錢買地,我看人家小姑娘都戴這個挺好看的,回來時我就給我老妹也買了一個,老妹,你戴上,哥看好看不?”於是,母親幫我把九連環戴在了頭髮上,我美滋滋地晃着腦袋問大哥:“大哥,好看嗎?”大哥笑着說:“好看,我老妹戴上真好看。”

這件事一晃兒過去了三十多年,可我仍然沒有忘記大哥用辛勤的血汗錢給我的九連環這件事,就連九連環的樣子我也清晰地記得,那時的三塊錢比現在的三十塊還抗花,可見大哥掙的錢有多不容易,感謝大哥帶給我一個快樂幸福美好的童年。

光陰似箭,轉眼我上了小學五年級,有一次週末放假,母親惦記大姐好多天沒回來了,就讓我去大姐家看看。大姐家離我家只有一公里遠,我一邊走着一邊玩着一會兒功夫就到大姐家了。大姐的婆婆和我母親是一個爺爺的姐妹,因此,我到大姐家並不陌生。到大姐家後我才知道,由於大姐夫的弟弟也到了該訂婚的年紀,因此,大姐不得不分家另過了,難怪大姐好多天沒回孃家呢?那天,我在大姐家吃過午飯就要回去了,大姐把我送到房後,偷偷塞給我五塊錢讓我留着上學買筆和本。我知道大姐家生活也很困難,五塊錢可以買好多盒火柴或者油鹽醬醋啥的,就死活不要,可大姐強行把錢塞進我的衣兜裏,並告訴我說:“你要是再不拿着,以後就別再來大姐家了。”看到大姐要生氣的樣子,我只好把錢揣起來。

回到家後,我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母親,母親說:“既然你姐給你你就留着用吧,別亂花。”我點點頭。

那一年,母親養了十多隻大鵝,每天放學回來早了,我都要到村子後邊的草甸子上去找鵝,找到了再趕回來。暑假的時候就全天呆在草甸子上放鵝。到了秋天,大鵝已經長到八九斤重了,公鵝母鵝一眼就能分辨出來了,十多隻大鵝羽毛乾淨有光澤,每天都晃着長長的脖子嘎嘎地叫着,看着就讓人喜歡。

天氣漸漸冷了,山上的莊稼也都收拾完了,幹了一年的莊稼人只等着貓冬了。

一個星期天的早飯後,母親到院子裏挑了最大的四隻母鵝和一隻公鵝抓住塞進一個楊樹條編的小囤裏,然後讓二哥套上馬車,把裝鵝子的小囤擡到車上,在用繩子攏緊,二哥趕車,我坐在車上看着囤子裏的大鵝,防止它們飛出來跑了。我們哥倆一路趕着馬車說說笑笑地去給大姐送大鵝。

當我上了初中以後,二姐也嫁到了我上學的學校所在地,於是,我便有了飯店和旅店,經常放學不回家,吃住在二姐家裏,直到畢業,二姐和姐夫經常笑着說我:“沒事兒,你放學不願意回家就來,好賴飯都能供你飽,你別挑飯就行。”

在我上學期間,大哥、大姐、二姐都結婚走了,只剩下母親領着二哥和我一起生活。每年,二哥都和母親承包一些土地播種香瓜和柿子,從春忙到秋,經常風餐露宿。那時,我還沒有勞動能力,而且上學也要花錢,如果沒有二哥辛辛苦苦地幫母親支撐着這個家,掙錢養活着我,也就不會有我的今天。每每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事情,我都會熱淚盈眶,當初若沒有哥哥姐姐們的愛護和幫助,我就不會快樂幸福的成長,更不會有現在的如意生活。感謝我的親人們,雖然我現在生意繁忙,離家甚遠,一年很少回家,但我從沒有忘記過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給過我無私關懷的哥哥姐姐們,更沒有忘記母親的養育之恩,相信我以後也會用同樣的方式去愛護、去關懷對我有過無私幫助和養育之情的兩個哥哥和兩個姐姐們,更會孝敬我們年過七旬的老母親。

俗話說:“血濃於水。”就算再高的山,再遠的路也隔不斷親情的呼喚與牽掛。大山那邊的親人們,我時刻想念着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