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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設騙局財神遭小劫 謀復任臧獲託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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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德泉一番話,不覺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今日那承攬油酒的,沒有人和他搶奪。這兩天豆油的行情,不過三兩七八錢,他卻做了六兩四錢;高粱酒行情,不過四兩二三,他卻做了七兩八錢;可見得是通同一氣的了。”德泉道:“這些話,我也是從佚廬處聽來的,不然我哪裏知道。他們當日本來是用了買辦出來採辦的;後來一個甚麼人上了條陳,說買辦不妥,不如設了報價處,每日應買甚麼東西,掛出牌去,叫各行家彌封報價,派了委員會同開拆,揀最便宜的定買。誰知一班行家得了這個信,便大家聯絡起來。後來局裏也看着不對,才行了這個當面跌價的規矩,報價處便改了議價處。起先大家要搶生意,自然總跌得賤些,不久卻又聯絡起來了。其實做買賣聯絡了同行,多要點價錢,不能算弊病;那賣貨的和那受貨的聯絡起來,那個貨卻是公家之貨,不是受貨人自用之貨,這個裏面便無事不可爲了。”我道:“從前既是用買辦的,不知爲甚麼又要改了章程,只怕買辦也出了弊病了。”德泉道:“這個就難說了。官場中的事情,只准你暗中舞弊,卻不准你明裏要錢。其實用買辦倒沒有弊病,商家交易一個九五回佣,幾乎是個通例的了。製造局每年用的物料,少說點,也有二三十萬,那當買辦的,安分照例辦去,便坐享了萬把銀子一年,他何必再作弊呢。雖然說人心沒厭足,誰能保他!不過作了弊,萬一給人家攻擊起來,撤了這個差使,便連那萬把一年的好處也沒了。不比這個單靠幾兩銀子薪水的,除了舞弊,再不想有絲毫好處,就是鬧穿了,開除了,他那個事情本來不甚可惜。這般利害相衡起來,那當買辦的自然不敢舞弊了。誰知官場中卻不這麼說,拿了這照規矩的佣錢,他一定要說是弊,不肯放過;單立出這些名目來,自以爲弊絕風清,中間卻不知受了多少矇蔽。”

第六十三回 設騙局財神遭小劫 謀復任臧獲託空談

我道:“他買貨是一處,收貨是一處,發價又是一處,要舞弊,可也不甚容易。”德泉道:“豈但這幾處,那專跑製造局做生意的,連小工都是通同一氣的。小工頭,上海人叫做‘籮間’。那邊做籮間的人,卻兼着做磚灰生意,製造局所用的磚灰,都是用他的。他也天天往議價處跑,所以就格外容易串通了。有一回,買了一票磚,害得人家一個痛快淋漓。這裏起造房子的磚,叫做‘新放磚’,名目是二寸厚,其實總不免有點厚薄。製造局買磚,向來是要驗過厚薄的;其實此舉也是多事,一二分的上下,起造時,那泥水匠本可以在用灰上設法的。他那驗厚薄之法,是用五塊磚迭起,把尺一量,是十寸,便算對了。那做磚灰生意的,自己是個籮間,驗起來時自然容易設法,厚的薄的攙起來迭,自然總在十寸光景。他也不知壟斷了若干年了。有一回,跑了個生臉的人,去承攬了十萬新放磚。等到送貨的時候,不免要請教他的小工。那小工卻把厚的和厚的迭在一處,薄的和薄的迭在一處,拿尺量起來,不是量了十一寸,便是量了九寸。收貨的司事,便擺出滿臉公事樣子來,說一定不能用,完全要退回去。又說甚麼工程趕急,限時限刻,要換了好貨來。害得那家人家,僱了他的小工,一塊一塊的揀起來,十成之中,不過三成是恰合二寸厚的。只得到窯裏去商量,窯裏也不能設法一律勻淨。十萬磚,送了七次,還揀不到四萬。一面又是風雷火炮的催貨。那家人家沒了法,只得不做這個生意,把下餘未曾交齊的六萬多磚,讓給他去交貨,每萬還貼還他若干銀子,方纔了結。還要把人家那三萬多的貨價,捺了五個月,才發出來。照這樣看去,那製造局的生意還做得麼。這樣把持的情形,那當總辦的木頭人,哪裏知道!說起來,還是隻有他家靠得住呢。”我道:“發價是局裏的事,他怎麼能捺得住?”德泉道:“他只要弄個玄虛,叫收貨的人不把發票送到帳房裏,帳房又從何發起!縱使發票已經到了帳房,他帳房也是通的,又奈他何呢。”凡做小說的有一句老話,是有話便長,無話便短。等到繼之查察了長江、蘇、杭一帶回來,已是十月初旬了。此時外面倒了一家極大的錢莊,一時市面上沸沸揚揚起來,十分緊急,我們未免也要留心打點。一時談起這家錢莊的來歷,德泉道:“這位大財東,本來是出身極寒微的,是一個小錢店的學徒,姓古,名叫雨山。他當學徒時,不知怎樣認識了一個候補知縣,往來得甚是親密。有一回,那知縣太爺要緊要用二百銀子,沒處張羅,便和雨山商量。雨山便在店裏,偷了二百銀子給他。過得一天查出了,知道是他偷的。問他偷了給誰,他卻不肯說。百般拷問,他也只承認是偷,死也不肯供出交給誰。累得薦保的人,受了賠累。店裏把他趕走了,他便流離浪蕩了好幾年。碰巧那候補知縣得了缺,便招呼了他,叫他開個錢莊,把一應公事銀子都存在他那裏,他就此起了家。他那經營的手段,也實在利害,因此一年好似一年,各碼頭都有他的商店。也真會籠絡人,他到一處碼頭,開一處店,便娶一房小老婆,立一個家。店裏用的總理人,到他家裏去,那小老婆是照例不迴避的。住上幾個月,他走了,由得那小老婆和總理人鬼混。那總理人辦起店裏事來,自然格外巴結了,所以沒有一處店不是發財的。外面人家都說他是美人局。象他這種專會設美人局的,也有一回被人家局騙了,你說奇不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