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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秋雨最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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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秋雨散文自問世以來,在海內外受到廣大讀者的青睞,也得到許多作家的好評。接下來小編蒐集了餘秋雨最美散文,僅供大家參考,希望幫助到大家。

餘秋雨最美散文

  篇一:閒讀梧桐

梧桐就在我們住的那幢樓的前面,在花圃和草地的中央,在曲徑通幽的那個拐彎口,整日整夜地與我們對視。

它要比別處的其他樹大出許多,足有合抱之粗,如一位“偉丈夫”,向空中伸展;又像一位矜持的少女,繁茂的葉子如長髮,披肩掩面,甚至遮住了整個身軀。我猜想,當初它的身邊定然有許多的樹苗和它並肩成長,後來,或許因爲環境規劃需要,被砍伐了;或許就是它本身的素質好,頑強地堅持下來。它從從容容地走過歲月的風雨,高大起來了。閒來臨窗讀樹已成爲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某日,母親從北方來信:寒潮來了,注意保暖禦寒。入夜,便加了一牀被子。果然,夜半有呼風嘯雨緊叩窗櫺。我從酣夢裏驚醒,聽到那冷雨滴落空階如原始的打擊樂。於是無眠,想起家信。想起母親說起的家譜,想起外祖父風雨如晦的際遇。外祖父是地方上知名的教育家,一生兩袖清風獻給桑梓教育事業,放棄了幾次外聘高就的機會。然而,在那史無前例的歲月裏,他不願屈從於非人的折磨,在一個冷雨的冬夜,飲恨自盡。我無緣見到他老人家,只是從小舅家讀到一張黑色鏡框裏肅然的面容。我不敢說畫師的技藝有多高,只是堅信那雙眼睛是傳了神的。每次站到它跟前,總有一種情思嬗傳於我,冥冥之中,與我的心靈默默碰撞。

浮想聯翩,伴以風雨大作,了無睡意,就獨自披衣臨窗。夜如墨染,頃刻間我也融入這濃稠的夜色中了。驚奇地發現,天邊竟有幾顆寒星眨巴着瞌睡的眼!先前原是錯覺,根本就沒有下雨,只有風,粗暴狂虐的北風。這時,最讓我“心有慼慼”的便是不遠處的那株梧桐了。只能依稀看到它黛青色的輪廓,承受着一份天邊的蒼涼。陣風過處,是葉葉枝枝互相簇擁顫起的呼號,時而像俄羅斯民謠,時而像若有若無的詩歌。不知怎的,外祖父的遺像又驀然浮上眼簾,似與這株沉默的梧桐有種無法言喻的契合。不求巨臂擎天的聞達,但也有蔭庇一方的坦蕩。

次日醒來,紅日滿窗,竟是大晴。

惦念的是那一樹黃葉。推開窗櫺,讀到的樹,竟是一個顯山露水的甲骨文字;沒有昨日那遮天蔽日的葉子,剩下的是虯樹挺幹。我的心像是被誰擱上了一塊沉重的冰,無法再幻作一隻鳥,向那棵樹飛去了。這一夜的風呵,就凋零了滿樹的生命!而風又奈你何,墜落的終要墜落,無須挽留,你還有一身傲骨與春天之前的整個冬季抗爭!

於是,我讀懂了梧桐的寂寞。不是慨嘆韶華流逝的漠然,不是哀怨人潮人海中的孤寂,而是一種禪意,一種寧靜和虛空的玄奧。服從自然又抗衡自然,洞悉自然又糊塗自然,任風雕雨蝕,四季輪迴,日月如晦,花開花落,好一種從容淡泊的大度!不禁又感慨起外祖父的英年早逝,悲哀起他屈從天命的無奈,悲哀起那個年代的人們。

又是一陣熟悉的樹葉婆娑的沙沙聲響,親切地叩擊着耳鼓。俯目望去,一個紅衣女孩雀躍在那黃葉覆蓋的小徑,那模樣似乎每一片葉子都在爲她青春的步履伴奏。此刻,我的窗臺上,撲進一闕蓬鬆的陽光,灑在案前昨夜未曾合上的一卷舊書上。

  篇二:坦然的心,最美

活着真叫累,有人這麼感喟。

活着真叫煩,更有人這麼噓嘆。

活着真的美麗,而我卻喜歡這麼對生活總結。

尋找了千百種理由之後,才發現:生活在我的視野下呈現出與他人的不同,不是生活賜予我什麼不同,卻僅僅是因爲,在我的胸襟之中,盈盈的盛滿這麼兩個字:坦然!

我坦然,於是我心美麗。

我心美麗,於是我的人生跟着美麗。

曾經看到那些假日垂釣者,一大早出門,夕陽之下拎着空空的魚簍回家的時候,仍是一路歡歌。不禁訝然:付出了一天的等待卻一無所獲,怎麼還可以如此歡樂滿懷?給我的回答卻是:魚不咬我的鉤那是它的事,我卻釣上來一天的快樂。對釣魚的人來說,原來最好的魚便是快樂。坦然是一種失意後的樂觀。

曾經看到那些下零點班的紡織女工,寫滿倦意的臉上卻交織着與朝霞一樣燦爛的笑靨。我便想:女孩子從事這種職業怎麼說也不是最讓人滿意的呀!她們給我的回答卻是:公主永遠只有一個。但如果沒人爲她織出那麼多彩錦,一個公主也沒有哇!對織布的人來說,原來最美的那匹布卻是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坦然是沮喪時的一種調適。

曾經看到過一個掃了三十幾年大街的老伯,每天把一條長長的大街掃得一塵不染,讓上早班的人燦然走過。我便想:這麼幾十年這樣平平淡淡地過,這老伯可以說是小城裏生活得最不順心的一個了。他給我的回答卻是:這條街只有我掃得最乾淨。對掃街的人來說,原來掃得最清潔的恰恰是自己的心。坦然是平淡中的自信。

忽然想起泰戈爾的最有名的一句詩:“天空不留下鳥的痕跡,但我已飛過。”這不就是對“坦然”所作的最好的詮釋?

是的,許多的事得失成敗我們不可預料,也承擔不起,我們只需盡力去做,求得一份付出之後的坦然和快樂;許多的人我們捉摸不透防不勝防,往往是我們想走近,人家卻早已設起屏障,我們不必計較,我們惟一能做的是,在我們必須面對他們的時候,奉上我們的真心,然後感銘自己的博大。許多的選擇如果能讓我們抓住,我們纔有可能抵達成功的彼岸。但我們一次一次失去機會,沒有關係,那只是命運剝奪了你活得高貴的權利,卻沒有剝奪你活的偉大的權利!

記住:沒有藍天的深邃,可以有白雲的飄逸;沒有大海的壯闊,可以有小溪的優雅;沒有原野的芬芳,可以有小草的翠綠。生活中沒有旁觀者的席位,我們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光源,自己的聲音。

我們有美的胸襟,我們才活得坦然;我們活得坦然,生活纔給我們快樂的體驗。

  篇三:洞庭一角

中國文化中極其奪目的一個部位可稱之爲“貶官文化”。隨之而來,許多文化遺蹟也就是貶官行跡。貶官失了寵,摔了跤,孤零零的,悲劇意識也就爬上了心頭;貶到了外頭,這裏走走,那裏看看,只好與山水親熱。這一來,文章有了,詩詞也有了,而且往往寫得不壞。過了一個時候,或過了一個朝代,事過境遷,連朝廷也覺得此人不錯,恢復名譽。於是,人品和文品雙全,傳之史冊,誦之後人。他們親熱過的山水亭閣,也便成了遺蹟。地因人傳,人因地傳,兩相幫襯,俱着聲名。

例子太多了。這次去洞庭湖,一見岳陽樓,心頭便想;又是它了。1046年,范仲淹倡導變革被貶,恰逢另一位貶在岳陽的朋友股子京重修岳陽樓罷,要他寫一篇樓記,他便借樓寫湖,憑湖抒懷,寫出了那篇著名的《岳陽樓記》。直到今天,大多數遊客都是先從這篇文章中知道有這麼一個樓的。文章中“先天下之懮而優,後天下之樂而樂”這句話,已成爲一般中國人都能隨口吐出的熟語。

不知哪年哪月,此景此樓,已被這篇文章重新構建。文章開頭曾稱頌此樓“北通巫峽,南極瀟湘”,於是,人們在樓的南北兩方各立一個門坊,上刻這兩句話。進得樓內,巨幅木刻中堂,即是這篇文章,書法厚重暢麗,灑以綠粉,古色古香。其它後人題詠,心思全圍着這篇文章。

這也算是個有趣的奇事:先是景觀被寫入文章,再是文章化作了景觀。借之現代用語,或許可說,是文化和自然的互相生成罷。在這裏,中國文學的力量倒顯得特別強大。

范仲淹確實是文章好手,他用與洞庭湖波濤差不多的節奏,把寫景的文勢張揚得滾滾滔滔。遊人仰頭讀完《岳陽樓記》的中堂,轉過身來,眼前就會翻卷出兩層浪濤,耳邊的轟鳴也更加響亮。范仲淹趁勢突進,猛地遞出一句先優後樂的哲言,讓人們在氣勢的卷帶中完全吞納。

地是,浩森的洞庭湖,一下子成了文人騷客胸襟的替身。人們對着它,想人生,思榮辱,知使命,遊歷一次,便是一次修身養性。

胸襟大了,洞庭湖小了。

但是,洞庭湖沒有這般小。

范仲淹從洞庭湖講到了天下,還小嗎?比之心胸揪隘的文人學子,他的氣概確也令人驚歎,但他所說的天下,畢竟只是他胸中的天下。

大一統的天下,再大也是小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於是,優耶樂耶,也是丹墀金鑾的有限度延伸,大不到哪裏去。在這裏,儒家的天下意識,比之於中國文化本來具有的宇宙意識,逼仄得多了。

而洞庭湖,則是一個小小的宇宙。

你看,正這麼想着呢,范仲淹身後就閃出了呂洞賓。岳陽樓旁側,躲着一座三醉亭,說是這位呂仙人老來這兒,弄弄鶴,喝喝酒,可惜人們都不認識他,他便寫下一首詩在岳陽樓上:

朝遊北海暮蒼梧,

袖裏青蛇膽氣粗。

三醉岳陽人不識,

朗吟飛過洞庭湖。

他是唐人,題詩當然比范仲淹早。但是範文一出,把他的行跡掩蓋了,後人不平,另建三醉亭,祭祀這位道家始祖。若把範文、呂詩放在一起讀,真是有點“秀纔遇到兵”的味道,端莊與頑潑,執着與曠達,悲壯與滑稽,格格不入。但是,對着這麼大個洞庭湖,難道就許范仲淹的朗聲悲抒,就不許呂洞賓的仙風道骨?中國文化,本不是一種音符。

呂洞賓的青蛇、酒氣、縱笑,把一個洞庭湖攪得神神乎乎。至少,想着他,後人就會跳出范仲淹,去捉摸這個奇怪的湖。一個遊人寫下一幅著名的長聯,現也鐫於樓中:

一樓何奇,杜少陵五言絕唱,範希文兩字關情,滕子京百廢俱興,呂純陽三過必醉。詩耶?儒耶?史耶?仙耶?前不見古人,使我滄然淚下。

諸君試看,洞庭湖南極瀟湘,揚子江北通巫峽,巴陵山西來爽氣,嶽州城東道巖疆。瀦者,流者,峙者,鎮者,此中有真意,問誰領會得來?

他就把一個洞庭湖的複雜性、神祕性、難解性,寫出來了。眼界宏闊,意象紛雜,簡直有現代派的意韻。

那麼,就下洞庭湖看看罷。我登船前去君山島。

這天奇熱。也許洞庭湖的夏天就是這樣熱。沒有風,連波光都是灼人燙眼的。記起了古人名句:“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樓”,這個“蒸”字,我只當俗字解。

丹納認爲氣候對文化有決定性的影響,我以前很是不信。但一到盛暑和嚴冬,又傾向於信。范仲淹寫《岳陽樓記》是九月十五日,正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秋空明淨,可讓他想想天下;秋風蕭瑟,又吹起了他心底的幾絲悲壯。即使不看文後日期,我也能約略推知,這是秋天的辭章。要是他也像今天的日子來呢?衣冠盡卸,赤膊裸裎,揮汗不迭,氣喘吁吁,那篇文章會連影子也沒有。范仲淹設想過陰雨霏霏的洞庭湖和春和景明的洞庭湖,但那也只是秋天的設想。洞庭湖氣候變化的幅度大着呢,它是一個脾性強悍的活體,僅僅一種裁斷哪能框範住它?

推而廣之,中國也是這樣。一個深不見底的海,頂着變幻莫測的天象。我最不耐煩的,是對中國文化的幾句簡單概括。哪怕是它最堂皇的一脈,拿來統攝全盤總是霸道,總會把它豐富的生命節律抹煞。那些委屈了的部位也常常以牙還牙,舉着自己的旗幡向大一統的霸座進發。其實,誰都是渺小的。無數渺小的組合,纔成偉大的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