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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的蓮菜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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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地域遼闊,無論社交禮儀,還是風俗習慣,東西南北中都有巨大差異性。最能給人深刻感受的莫過於飲食,酸、甜、苦、辣、鹹各有所好,各有其味。人們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其實是水土滋養作物,作物滋養人。譬如,北方人喜吃麪食,是因爲盛產小麥;南方人尤好大米,是因爲多種水稻。還因爲氣候關係,南方多用辛辣除溼,北方喜歡烈酒驅寒。

美味的蓮菜散文

隨着物流的發達,農產品大多突破了土壤氣候條件的束縛,開始走南闖北,食材融通共享已經是很平常的事,但即便如此,同一食材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烹飪方法,口味也不一樣,有的甚至連稱呼也大不相同。

去年到山西,第一次聽常哥說蓮菜,不知所云。後來細加品嚐,才知道是南方人餐桌上常見的藕。日常,我們多爲炒藕絲,抑或藕片,也有涼拌,或加排骨熬湯、加肉紅燒的。那天,三個大男人陪我在小吃街橫掃灌腸、烤串、涼粉、酸奶等美味後,常哥像是覺得太不正式,需要一種儀式感來表明對我的重視,就又招呼大家進了臨街的一處餐館。餐館很乾淨,也很安靜,說笑間點好了菜。不多時,菜端了上來,其中一屜蒸菜最吸引我。一個精緻的竹編蒸籠,堆滿細嫩的小絲,有象牙樣的顏色和質地,上面撒了翠綠的蔥花還有點點黑色的芝麻,我不忍下筷但又在他們的慫恿下投箸,輕拈一點慢入口中,綿糯鮮香,一時無法對應大腦中庫存的關於美食的記憶。我叫嚷着想知其所以,常哥輕言“蓮菜”,讓我更加一頭霧水。經反覆對比過濾,我們達成共識:蓮菜即藕,藕是蓮菜。細細想來,蓮菜應是更加當然的叫法,蓮葉、蓮花、蓮蓬,那紮根土地的根莖,又用於作菜,不就是蓮菜了嗎?這樣稱呼,與孿生的葉、花、蓬一氣呵成,在品嚐美味的同時就有了更多“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聯想,有了對水木清華荷塘月色的聯想,有了關於朱自清先生憤鬱情懷淋漓抒發的聯想,由此產生的詩情畫意遠勝藕斷絲連好幾籌。

有了第一次對蓮菜的親切感受,蓮菜於不經意間無處不在。第二天,我即將離開太原返回南昌,由於時間來得及,常哥提議到他家附近早餐,吃僅屬於太原的“頭腦"。乍提頭腦,我有些莫明其妙,因爲灌腸不是腸,我早就不望文生義自作聰明瞭。孫哥開車,搭我和吳老到達那家小店,常哥已經候在門口了。吆喝着走進門去,常哥吩咐老闆要了4碗頭腦,什麼葷的素的、大的小的,燒麥、韭菜、黃酒,輕車熟路,一會兒就擺了滿滿一桌。爲了讓我吃得地道,因常哥、孫哥要開車,吳老成了陪我喝黃酒的不二人選。看着那一大碗米糊樣的東西,中間還支棱着幾塊結實的羊肉,我一時間無從下口。他們仨邊吃邊介紹,使我對頭腦有了初步的認識。出自名家(醫家、書家)傅山之手,源於傅山對母親的孝敬,因傅山憎恨元清的異族政權而得名,它的構成包括黃芪、良姜、羊肉、煨面、蓮菜、山藥、酒糟、醃韭菜,又名“八珍湯”,最初以“清和元”掛牌營業,暗喻吃“清和元”,又因“八珍湯”糊狀,形似頭腦,民間流傳較廣,“頭腦”聲名遠播。

原本我很膩味糊狀食物,也不習慣早餐有肉,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又極力宣揚,盛情難卻又覺好東西難得一吃,錯過了甚是可惜。於是不畏黃芪的異味,韭菜的衝味,黃酒的辣味,亦吃得有聲有色了。得知其間摻雜了蓮菜,我細加品味,慢慢克服了心理牴觸,竟然接受了。常哥數次誇讚我適應接受能力強,其實我想無論對人還是對物,接受的過程是感官綜合作用的過程,更是心理接納的過程。因爲蓮菜,我想起了蓮葉、蓮花、蓮蓬,想起了荷塘月色,想起了民國知識分子的氣節;因爲頭腦想起了傅山以及他的醫術和書法,想起了他的孝心,想起了他忠君愛民的情懷。有了這樣的美好聯想,味覺的單一感受臣服於複雜的心理反應,就不足爲奇了。

回到南昌,我原本喜歡吃藕,就更加鍾愛蓮菜了。當然我做不來竹籠蒸蓮菜,尤其做不來"八珍湯",只能延襲慣常的做法舊技重施。甚喜這回又去了一趟山西,在山西的飯桌上與蓮菜又一次不期而遇。這一回蓮菜沒有蒸,不像第一次在山西接觸蓮菜那般精緻、雅緻;也沒有熬成頭腦,不像上次那般配料複雜、熬煮不易,只將蓮菜環切成完整的薄片涼拌,總算還原了藕的真實面目,除多加了些赫赫有名的山西陳醋外,簡單到一眼就看穿它的製作工藝和程序。不過風味還算獨特,由於容易效仿而未有大驚小怪。但在吃藕的瞬間,我已把山西的蓮菜,連同親切美好的陪伴揉合而成最溫暖的記憶,那天蓮菜就只是加進"八珍湯"的一味主料,與其他記憶的、心情的食料相輔相成,滋味繁複淳厚富有層次,是一款加入主觀原料的“八珍湯",其效用不止於滋補身體、強健體魄,更可以融洽感情、愉悅心情,延年益壽。

食物是有生命的,可以搖曳多姿,可以顧盼生輝。餐飲亦是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具有穿越千年生生不息的力量。與其他文化載體相比較,關於餐桌的記憶更能觸及內心直抵心底。口腹之慾是基本的`生理需求,通過具象的物質就能得到滿足。就像對於母愛的記憶,可以是“遊子身上衣”,可以是“喃喃教兒語”,可以是“呼兒問苦辛”,但銘記於心的母親的味道,更多發韌於“盤中餐”,由味覺挑逗起來的對於母愛的深刻理解,更加直接。遊子對於故鄉美食的記憶,經年不衰,歷久彌堅亦與此同。這些記憶可以抽象出對於父母、家庭、家鄉深摯的感情,經歷一代又一代人的傳承和發揚,成爲一種穩固而持久的凝聚和感召力量,極容易內化於心,外化於行。

行文至此,我想起了曹操的"何以解愁,唯有杜康",想起了李白的"鐘鼓饌玉",想起了杜甫的"飲中八仙",想起了陶淵明的"飲酒詩二十",想起了蘇軾的"東方既白",想起了李清照的“濃睡不消殘酒”……這些歷史的經典連同自我經歷的推盤換盞,必定會成爲文化基因,烙進我的生命,於不經意間煥發出生機和活力,而對那些在吃喝細節中給予我關愛和溫暖的人,我會永誌不忘,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