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撿爹散文

在彌河東岸有個董家莊，村子中間有一棵古老的大槐樹，樹本很粗，下半截有個大樹洞，經常有來村裏乞討的老人住在裏面，不過槐樹的樹頭龐大枝葉茂盛，樹下襬着幾個石頭做的小桌子和若干小石墩，這是供人們下棋聊天用的，這裏是村民們晚上說書唱曲的娛樂場所，也是婦女們閒散時候侃大山的地方。

近幾年大批的年輕男人都到南方打工去了，村裏就剩下離不開家的幾個年輕的。一個是村長王大海，一個是小學教師董長江，還有一個懶漢光棍子董小寶，其他的男人都是五十歲以上的了。村長村務在身出不去，不能出去掙錢，老婆董福花一着急就跟着那些男人們一同南下了。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現在村裏幾乎成了女人村，沒有幾個男人在，這些女人放肆得衣服都不想穿，一有空就在大槐樹底下侃大山，一個比一個浪，一個比一個騷，一個比一個膽大，一個比一個潑辣。

這幾天村裏來了一個外村的老頭，年齡也就是五十多歲，就是看上去有些老年癡呆的樣子，不肯說話，也不乞討，老坐在樹下的石板上，好像是在等人，下雨了就躲在樹洞裏，村裏好心的老人就拿些吃的給他，他只會說謝謝。有些女人們老公不在家，怕人說閒話，都不搭理他。

星期天，董老師的老婆董淑香給這個老人端來一碗小米粥讓他喝，這老頭喝完了粥，把碗遞給淑香，說：“謝謝。”淑香說：“不用客氣。”這個老人卻得寸進尺，說要看看淑香的屁股，這一下惹怒了淑香，她回家向老公告了一狀，說老人調戲她，要看她的屁股。

正是中午，很多婦女圍在樹下聊天，董老師來到大樹下和那些女人們說：“各位嫂子姐妹們，你們要提防這個老頭子，我老婆好心給他一碗小米粥喝了，他得寸進尺，還要看我老婆屁股。”

女人們哈哈大笑，有一個調皮的女人問：“董老師，嫂子給他看了沒有？我們是留守女人，缺男人，你家嫂子不缺男人啊。”

董老師說：“村上再沒有男人也不能給一個外來的老頭子看屁股，再說我老婆是誰，就村長要看也不會給他看。”

正說着呢，村長已經站在了董老師的身後，“哎哎哎，董大哥說話要有依據，我什麼時候要看嫂子的屁股了？別說嫂子的屁股我不看，就連我老婆的屁股我都沒有看過。”

董老師回頭一看是村長，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站在了這裏，他連忙說：“嘿嘿嘿，是打比方呢，村長你來的'正是時候，這位老頭子，你嫂子好心給他一小米碗粥喝，他還要看你嫂子的屁股，我要不是個教師早就打他了。”

王村長說：“不會這樣吧，是不是嫂子聽錯了？”

“誰說聽錯了，不信你問問這個老頭子。”

王村長來到那個老人面前，很恭敬地問：“老人家，他說的是真的嗎？”那老人一點也沒有害怕，也沒有迴避，連續說了兩遍：“看看她的屁股……看看她的屁股……”

王村長和大家說：“這個老人神經有些毛病，不要錯怪他。”

淑香看王村長沒有批評那個老人就說：“哎，哎,大家看到了沒有，我們的村長向着外人，是不是又要撿一個丈人爹啊，再取個外村的媳婦進來不成？”

“你看嫂子說的，老婆一個就夠了，你說再撿一個老丈人爹麼，倒還可以，我丈人爹去世好幾年了，我做孝順女婿還沒有做夠呢。”

“那你把他撿回家去吧，說不定真是你的丈人爹呢。”

王村長看老人可憐，真的領回了家。

王村長家裏就他一個人在家，孩子上初中住校，老婆在南方打工，正孤單着呢，他給老人收拾一個房間，又給老人端水洗洗臉，還給老人做了一碗雞蛋麪，老人吃着面一個勁地說：“好吃好吃。”老人吃飽睡好，還是要到大樹底下去坐，專找那些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搭訕，張嘴就是要看看人家的屁股。好在有了村長的交代，女人們就把他看成是神經病，也不和他計較。

經過了一段細心的養活和調理，老人的精神已經不再那麼恍惚了，但是還是說不出來他是從哪裏來的，叫什麼。就這麼過了一個月，王村長看他的衣服很髒了，就拿出以前他老丈人的衣服，給他換上，把那身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衣裳洗洗，在準備把衣裳泡到水裏去的時候，發現老人的衣服裏邊縫着一塊布，上邊用不褪色的碳素墨水寫着：“尊敬的先生（女士）您好？這是一位患有嚴重抑鬱症的老人，如果遇見請你和我們聯繫，大黃縣政府老人福利院，地址：大黃縣政府後院。”爲了弄清楚老人的身份，王村長親自跑了一趟。

王村長到了大黃縣福利院，一看這裏收養的多數是有不同程度的抑鬱症的，輕微精神病的，老年癡呆的老人。經過院長的介紹才知道老人得抑鬱症的原因。

在三十年前的八五年，大黃鄉小黃莊的黃有福結婚第二年，老婆生了一個女孩不到半年，老婆就得了急性腸梗阻，救治不當離開了人世，黃有福既當爹又當媽，養活着十分困難，就在這個時候，很遠的一個村子的一個女人要嫁給他，條件是要他把女兒送人，原因是哪個女人是因爲生了個女孩，被婆婆逼着離婚的，按計劃生育政策，現在家裏有一個孩子了，就不能再生了，她說想給黃有福生個兒子。黃有福一想也對，女兒早晚要嫁人，還不如送人，再生個兒子。於是爲了娶個老婆，再生個兒子，他狠狠心，決定把女兒送出去。

他花錢找銀匠打了一把長命鎖，上邊打上了福根兩個字，意思是他黃有福的一條根。寫了一封求人撫養的信，上面寫道：“因爲女兒母親急性病早逝，孩子無人撫養，現在求人撫養，孩子乳名叫福根，右邊屁股有一塊藍色胎記。拜託了。”長命鎖掛在了孩子的脖子上，信裹在了小被子裏。黃有福聽人說彌河東岸的董家莊，有個書記兩口沒有孩子，就在大槐樹附近，只要把孩子送到大槐樹下的石板上，就會有人給他家送去。

黃有福在樹下等到快天明，把女兒放在樹下的石板上，還在孩子身邊放了一站煤油手提燈，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眼淚模糊了他回頭看的視線。

黃有福和那個女人做了一次就懷孕了，就去登記結了婚，不到八個月生了一個男孩，一家三口過得很開心，直到去年老婆和他離了婚回到前夫那裏去了，本想有一個兒子可以養老，誰知道，經過鑑定兒子竟然是老婆前夫的，這時候他才知道，給做了二十多年的老婆的那個女人是爲了讓他幫助逃避計劃生育，她那個丈夫娶了個小老婆，她回不去了，現在是小老婆死了，她就回去了。現在黃有福是人財兩空，他請了律師打贏了官司，判女方欺騙罪，賠償了一筆撫養費。黃有福拿着這筆錢入了孤寡老人敬老院，可是他怎麼也無法平衡這種失落心態，他得了抑鬱症，整天要尋找被他送走的女兒，時間跨度太大，沒有了線索。他只記得那棵大槐樹，還有女兒屁股上的那塊藍色的胎記。

王村長回到了村上，找到村婦女主任，把村上八五年前後出生的女人都找出來，一個一個的看屁股，全都看完了，結果一個也沒有。這讓他很失望。

王村長一直養活着這個老人，到了年底，王村長的老婆懂槐花回來了，一看家裏多了一個老人，是來尋找三十年前送出的女兒的，聽丈夫說婦女主任把全村的女人都看了，沒有有藍色胎記的。懂槐花把自己的褲子褪下來，讓王村長看，這一看不要緊，懂槐花的屁股右半邊，有一塊藍色的胎記。王村長說：“這藍色的胎記，我怎麼不知道。”懂槐花說：“是我太有魅力了吧，你看都不看一眼。”她又找出父親去世前留下的那個小木盒子，在那裏邊找到了長命鎖和那封信。

這一下真的讓董老師的老婆說中了，王村長又撿回一個丈人爹。

原來在十年前王大海生長在彌河到下游的王家莊，王大海那時候還是個小夥子，他們家弟兄多，水性都很好，那年暴雨傾盆下了三天三夜，彌河從上游衝下很多東西來，他在撈東西時，從河裏救起一位老人，就是董家莊的董書記，他把董書記送回董家莊的家裏，這救命之恩讓董書記感激不盡，她的女兒董福花看好了王大海，王大海就到董書記家做了上門女婿，所以董家莊姓王的就只有這一戶。憑着他的能力和爲人，在董書記退位後做了董家莊的村長。

王村長兩次撿了兩個丈人爹，一個是老婆的養父，一個是老婆的親生父親。

一個善良的王大海，用他的善良贏得一個善良的愛人，也贍養了兩個善良的丈人爹，這個社會還是善心有善爲，善爲有善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