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帶着爹孃去看海散文

帶着爹孃去看海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3.62W 次

帶着爹孃去看海散文

最初產生這樣的想法,那還是在一次陪着爹去看病的時候。那時候,我還沒有買車,爲了方便,就借了朋友的車,一路上,爹不斷表達了對有部車很方便的看法。我就說:“是啊,現在的人,都有了這個實力,有了自己的車,想去哪裏玩就去那裏玩,也不再受這樣那樣的限制了。”於是爹又對現代人外出旅遊發表了一大通看法,並且還多多少少表現出了旅遊的興致。

我頭腦靈機一動,就對爹說:“那就等我們有了車以後,我就帶着你和俺娘一塊去海邊休閒休閒去。”

過了一會兒,爹才說道:“你別說,我和你娘還真沒有看到過海呢!”

他的語速有些慢,我的心裏卻是一震。

這些年來,隨着生活條件的提高,我也曾多次帶着妻子孩子外出旅遊,走的時候,很隨意地跟父母打聲招呼,一家人玩得不亦樂乎,回來還興致勃勃地宣揚旅遊的興奮。卻絲毫沒有顧及到父母的心情和想法,絲毫沒有感覺到這一家子的人裏還應該包括兩位老人。

他們是和共和國同齡的人,年近古稀了,卻連大海都沒有見過,這不能不說是一個缺憾,於是,一定要帶着爹孃去一趟海邊,圓了兩位老人一個不應該是夢的夢想,就成了我的一個想法。

其實,也不是我完全不顧及二老的生活,只是,考慮到爹和孃的身體狀況,很多計劃便不得不取消了。爹是個老病號,患癲癇病多年,一輩子吃藥,上了年紀以來,又患上了失眠、胃病、以及神經紊亂還有心臟病等症狀,他往哪一走,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能不能休息好,能不能適應旅遊團的節奏等問題。而我娘則是有暈車的毛病,坐車不出十公里就嘔吐的一塌糊塗。這樣的兩位老人,即便是有合適的旅行安排,我又怎麼能放心呢?也曾不止一次地跟妻子商量給他們報一個旅遊團,然而,就因爲這樣的原因而不得不都放棄了。

這次,爹表示了想去看海的想法以後,我也想:或許自己開車可以自由安排一下行程,就能避免爹和孃的不舒服的感覺了吧?既然想讓二老出去玩,那就讓他們玩得高興才行啊。

終於,我有了屬於自己的一輛車,帶着爹孃去看海的想法再次強烈了起來。想了想可行的方案,感覺去山東日照是比較合適的,一則距離上不太遠,一個人開車也可以承受,二則,那裏的海邊雖沒有青島有名,但是人比較少,清淨,而且住漁家也比較適合爹孃的生活習慣。

於是,我便主動地時不時向爹孃提起這件事,二老只是不斷的問我:“咱這裏到海邊有多遠啊?得走多長時間啊?到了那裏住到哪裏呢?你一個人開車行不行啊?”等等的一系列問題,甚至還言不由衷的說:“去哪裏幹啥呀?淨多花錢!”一類的話。其實,我已經感覺到了他們的興奮,可是,他們不願意給我找過多的麻煩,一生節儉的他們也生怕自己的一次草率而浪費了錢財。於是,我一一解答他們提出的疑問,並直截了當的對他們說:“什麼叫瞎花錢啊?咱掙錢不就是爲了生活得更舒適一點嗎?再說了,這也不是什麼多大的事,也是咱家能承受得了的花銷。”打消了他們的疑慮,便開始安排這次行程。

2017年8月6日天還沒亮,我們便出發了。去之前,我和妻子一項一項告訴爹孃該注意的事項,包括帶上爹和孃的藥,提前讓娘服用暈車藥等等,又替他們準備了該準備的東西,一家人就高高興興的上路了。

車過聊城,太陽便冉冉升起了,盛夏的清晨,在陽光的照耀下,一切顯得清新無比,高速公路兩邊的玉米地上飄着一絲絲流嵐,變幻清幽,如同仙境。爹和娘談論着今年的收成,說着農民生活的變化,回憶着他們自己當年在老家收秋種麥的點點滴滴。

娘說:“人家現在的農民可是真享福了,啥都是機械化,坐在家裏就把糧食收了。想想過去,那可真是受罪啊。”

爹說:“國家富裕了,現在是真有錢了,別說別的,就看這路上跑的車,看看該有多少!”

娘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要不咱現在也開得起汽車了!過去誰家有個汽車,那就是相當不得了的事。”

我兩眼看着向遠處延伸的路,聽到他們的對話,心裏很欣慰:爹和娘很少能有這樣的放鬆地時候啊。尤其是聽到娘說的關於汽車的話,我的思緒瞬間被帶到了三十年前,小時候的我,特別喜歡小汽車,但是因爲家庭生活困難,並沒有得到過心儀的玩具。於是我常常自己用泥巴、磚頭來自作小汽車,在沙土堆裏一玩就是天。遇見有汽車路過,能迎着塵土追上老半天,娘那時曾說過一句話:“俺孩兒長大了也開小汽車。”我突然感到一陣心酸,眼淚就開始在眼眶裏打轉,通過反光鏡,看到爹孃帶着微笑的面容,這是我在家裏的時候很長時間都難得見到的。

我的兒子坐在他們中間,和他們逗着樂,這也是我的有意安排,常年被病痛折磨的神經都有些反常的爹多少年來,常常會因爲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大發雷霆,很少見到他開心過。娘則忍受着爹帶來的憤怒和生氣,唯有見到我兒子的時候,才能少有的見到他們的笑容。這次出來玩,兒子自然就成了他們的情緒調節器。

想想自己已經四十都拐了,爹和娘也都蠻顯衰老,不正該是讓他們頤享天年得嗎?心中不禁感到很慚愧,今後一定要注意這方面的事,儘量滿足爹孃的心願,讓他們在有生之年能夠享受到快樂、幸福、欣慰和安康。

中午十二點,我們到達了目的地——日照市巧克力漁家。安頓了下來,便去吃午飯,讓爹點菜,爹說,那就抄個土豆絲兒吧。又讓娘點,娘看了半天,小聲對我說:“就要個糖拌西紅柿吧?吃着利口。”

眼淚再一次涌到了我的眼眶邊,藉着天熱出汗,我揉了揉眼窩,笑着說:“咱跑好幾百公里出來,就吃個糖拌西紅柿啊!”爹和娘都笑了,爹說:“這不是也不知道啥好吃嘛!”於是,我就點了一份海鮮大拼盤和一條魚,讓爹和娘也都開開葷。

非常實惠的海鮮大拼盤,我們五個人沒有吃完,爹和娘自然是享受不了那些蛤蜊、牡蠣之類的腥味兒,支持了幾個就不吃了,又怕我們把那東西浪費了,就不停地給我們剝,吃到最後,連最愛吃海鮮的兒子都吃不下去了,只好剩下,娘不無遺憾地說:“咱不能帶走嗎?”我說她:“帶走?帶哪兒?”娘猛地想起了這不是在家裏的飯店吃飯,這纔不做聲了。

吃過飯,我們就去海邊,看得出,爹已經很急迫了,於是就在漁家附近找了一處比較小的海灘,我和妻子兒子招呼着爹孃,一家子走向正在漲潮的大海,爹竟然走在前面,張開雙臂應着浪花就撲了過去,這令我大爲驚訝,接下來,我又看到,爹居然在水裏來回遊了起來!我目瞪口呆,回過頭對娘說:“俺爹竟然還會游泳!”娘說:“可不是嘛!人家年輕時就會的。”

一種難以言出的複雜心情讓我心裏一陣難受,我居然不知道我爹會游泳!想想自己年少輕狂的時候,因爲看不慣爹動輒大發雷霆的樣子,就事事與爹對着幹,卻從來沒有理解過爹的痛楚與難捱,只是近些年來,才慢慢懂得了這些,開始原諒了爹的不對,理解爹的痛苦,這纔有了父子之間應該有的親情。

也因此才更加後悔自己因爲當年的輕狂和逆反所造成的和爹之間的隔閡,在爹的身上該有多少事情是自己本應該知道卻沒有知道的啊!

海水在我的身邊盪來盪去,就好像一隻溫暖的大手在撫着我,撫着我那顆被愧疚充斥着的心;溫暖的`海水涌過來,托起我離開沙灘,此刻的我,就好像沉睡在母親懷抱裏的嬰兒,感受着那種廣闊的包容。一切都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我,慢慢地體會到,親情便如這柔和的海水,應該有溫暖,有包容,有理解,有親近……至親至愛的人之間,有什麼隔閡不可以消弭呢?

太陽漸漸西斜了,海水也慢慢感覺變涼了,爹說:“有點涼了。”就開始往沙灘上走去,我跟着他也走回到了沙灘上,坐在涼蓆上,看着漸漸退下去了的海水,爹又一次說:“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大海呢!”一股滿足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我就接着說:“沒事兒,往後了,咱們每年都來消暑。”爹趕忙說:“太遠了,太遠了。”和來的時候一樣,他只是一個勁兒強調客觀困難,並沒有表達不願意來的意思。我知道,他和娘一樣也喜歡這樣的生活,只是這麼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們好意思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意願。

是該有意地安排給爹孃帶來輕鬆和享受的生活的時候了。

晚飯過後,我們又一次來到海灘上,緊對着海岸的漁家一家連着一家,燈火通明。海灘上有篝火晚會,人聲熙攘,我們趁着退潮,在光滑堅硬的海灘上尋找貝殼,一些被潮水衝上來的海帶和海白菜積累在沙灘上,我對娘說:“娘,你不是愛吃野菜嗎,這些都是海里的野菜,如果是比較大的海灘,退潮以後,就會沉積下一堆一堆的海白菜,很多人拿着編織袋子拾回去吃呢。”娘立馬錶示出很大的興趣:“呀!那咱也拾點回去吃吧!”我說:“那明天咱再到另外一個海邊浴場的時候再看吧,要是有,咱就拾點回去。”

海邊的人聲漸漸的少了,只有退潮時的輕微海浪“嘩嘩”的撲着沙灘,在月光下顯出粼粼的白光。

我們也都回到住處,準備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娘就來叫我們的門,說他們準備去海邊拾海白菜,我因爲頭一天開車比較累,就沒去,妻和兒子也沒有起來,兩位老人就去了。

天大亮的時候,我起牀,也是惦記爹孃,就叫上妻子和兒子,出了住處,來到海邊。遠遠地看到爹和娘坐在邊海公路上的護垛上,手裏什麼也沒有。走到跟前,我問他們:“哪裏是你們拾的海白菜呢?”娘兩手一攤,笑着說:“還還白菜呢,啥也沒有見着啊!”我們都笑了,兒子就問:“那您們看到日出了嗎?”爹說:“還日出呢,霧氣騰騰,等到看到太陽的時候,太陽都已經兩杆子高了!”於是大家都笑了。

“咱去吃早飯吧?吃了早飯,再去森林公園,那裏的海灘比這邊的要好。”兒子很興奮地應和着:“好啊!好啊!”就拉着爺爺奶奶一塊去吃飯了。

早飯過後,我們驅車沿着濱海公路來到了日照森林公園的門外,一大片海灘出現在我們的面前,爹一看,就說:“喲!這時纔是真正的海灘呢,昨天那個地方太小了!”說的我一陣不好意思,我暗想:“昨天那不是也是爲了滿足你們趕快看到海的心理才慌不擇地去了哪裏的嘛。”嘴上卻說:“那咱們就趕快去吧。”兒子更是迫不及待地拉着爺爺的手往沙灘上走去,娘卻說:“我不下海了,我嫌海水太涼。”然後,她就往一片礁石上走去,那裏有很多人在拿着一些小工具往礁石縫兒裏找着些什麼。

我恍然大悟,娘還惦記着海白菜的事兒呢!說來也是的,找野菜,吃野菜是娘最感興趣的事,娘認識各種野菜,能用野菜做出很多種吃法,尤其是用野菜包餃子和包大包子,每次都能讓我垂涎欲滴,吃個肚圓。但是,這海中的野菜,她還是頭一次聽說,看來不弄回去點,是誓不罷休的啊。

爹和我兒子再一次跳進海水裏盡情地暢遊去了,我因爲還要開車,便沒有往深處走,只是在沒過腳脖子的淺水裏看着他們,再回頭往礁石上看看彎着腰尋找着海白菜的娘。他們各有各的興趣,我也就由着他們去了。不知不覺中兩個多小時過去了,爹和我兒子興猶未盡地從海里走了回來,爹還連連說:“不玩了,不玩了。”我便去叫娘,走到礁石旁,娘也從礁石上下來了,她的手裏拿着一小把撿來的海白菜,碎碎的,亂亂的,看到我,就對我說:“怎麼這麼大一片海灘,哪兒也找不着呀?我找了半天,就找到了這麼一小把。快,把它拿回去吧。”我說:“咱是來旅遊來了,又不是來撿菜來了。”娘說:“那怎麼辦?再扔掉?”我有些哭笑不得,這點東西,也值得帶好幾百公里回去?可是又不願掃了孃的興,就把那一把海白菜帶回車旁,用一個小塑料袋裝好了,放在了車裏。

接着,我們又去了日照著名的萬平口海冰浴場和燈塔景區,吃過午飯,就踏上了返程。騎車沿着平緩的高速公路一路向西,大海越來越遠,一家人都顯出了疲憊,開始的時候都還在興奮地談論着這次行程,漸漸地,就沒有了說話聲,車輪劃過路面的“唰唰”聲,給我的心裏帶來一陣溫暖,反光鏡裏,爹孃和兒子都閉上了眼睛睡着了,只有妻子還盯着車前的路,提醒着我注意安全。

突然間,一種責任感,涌上心頭,是啊,我現在是爹孃的依靠,妻子的依靠,孩子的依靠,這是無法推卸的責任。我可以對其他的一切置若罔聞,但對於家庭,卻根本無法逃避和擺脫,我在社會上可以很普通,可是我再普通,也無法改變自己在爹孃眼中的重要地位。

一瞬間,小時候的情景便浮現在眼前,那時候爹遠在百里之外的邯鄲工作,而娘則帶着我在縣城裏居住。記得有一次,娘帶着我去看望在邯鄲的爹,那大概是我有生以來最早的記憶了,爹孃帶着我在叢臺公園裏玩耍,我在草叢裏跑來跑去,他們則在不遠處看着我。我想,那時的我,應該是他們最大的希望了。

而今一晃就近四十年了,他們帶着我慢慢長大,而我則看着他們慢慢變老,滿足他們的心願,給他們一個幸福如意的晚年,攙扶着他們慢慢走過暮年,就像當初他們一邊一個牽着我的手帶着我走過童年那樣,這,該是我一個做兒子的應盡到的義務吧?

夕陽出現在路的盡頭,暖暖的餘暉,給蒼青色的大地披上斑斕的霞衣,路在不斷地向前延伸,我的雙手握着方向盤,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我知道,我不能分神,帶着爹孃平安的完成他們的旅程,是我的責任——我會完成我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