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爹孃散文

好久沒夢到父親母親了，當弟弟說夢到父母還有我的時候，我滿是羨慕與嫉妒。想了好久，蹦出一個理由來：父母因爲放心，所以沒到我的夢裏來；父母更加牽腸掛肚奔波在仕途中的弟弟，所以去看，隱含着告訴與提醒。假期裏與弟弟匯合，告訴他我的解釋，他笑：“哪兒的話呢！”

我的話不是沒有理由。過去夢見父母多，因爲我有波折，有胃疾，有煩惱。近年來我工作生活比較順當，身體也恢復得不錯，特別是經過風雨、經過逆順，心境更加坦然開闊些，愉悅之情、善愛之心更加充盈於胸，父母當然應該放心。父母本來就是這樣的人，當你遇到困難挫折的時候，他們無處不在；當你一切順利開心享受的時候，他們悄然隱退。父親逝世的時候，我就對弟妹們說了我的感受：父親是看我們都過得挺好沒什麼大事了，才決然離開，給我們減輕負擔的。當母親在兩年後離開的時候，我再一次給弟妹們說我的體會：父母是徹底給我們把一切拖累消除了，他們是想讓我們輕鬆生活，把日子過好生活搞好工作做好，我們可不能辜負了啊！

假期到來的時候更加想父母，想故鄉，想親人，是身不由已的事情。過去有夢，覺得還能補償一下這種無邊懷念；如今無夢，就有些遺憾，心底不時升騰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空虛欠疚。越來越好的日子裏沒了父母，心裏難安啊！這個五一節本來是沒有計劃外出的，但當弟弟說要回老家的時候，我還是趕大早坐上了長途客車。到家，春天的滿目蔥蘢替代了冬季的灰黃無顏，梨花正白，桃花飛紅，杏娃正青，榆錢飄落，眼裏所有一切帶來欣喜的地方，無處不寫滿父親母親的眼睛與身影。弟弟告訴侄兒：這樹是你爺爺栽的，那房是你爺爺修的，那兒是你奶奶種菜的地方……點着鍋竈燒水，恍惚間有母親的輕咳，走路，笑容。這與剛下車在路邊張望家門口的一致：母親倚在門口，手上沾着白麪，殷殷的眼光，微微的笑容。她總是看着我走近用目光給我全身掃去征塵然後督促：快些洗洗，吃飯了。只要我電話中說了回來，父親似乎總在門前田裏有事，在每一趟車到來時注視一下，看到我的出現，他會迅及迎過來提行李，走在前邊引路，一路問啥時候走的，兒媳還有孫子咋樣。母親說吃飯了的時候他也會把洗臉盆裏的水倒好說：先洗臉，然後去擺好飯桌，跟母親把菜端出來。

現在，沒有這一切了，只有踏到故鄉土地的時候，用腦子眼睛恢復曾經的影像。遇到鄉親們，大家打招呼，我會迅速回想父母曾經對他們的評價，想他們給我留下的`印跡。物是人非，遠離他們的時光裏，他們還是過去的他們嗎？回家好多次，總有鄉親說，把老房子賣了算了，沒人住，留着浪費。我不厭其煩地告訴：要留下，我們有落腳處；將來，我們要回來。有大半截話沒必要跟他們說：母親最後有交待，讓我們留下；這裏有父母，我們會經常回來守候；這是我們的心靈家園，是我們靈魂皈依的地方，我們要經常回來從中汲取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得到的精神營養，怎麼可能賣掉！

這一晚上，我和弟弟還有侄兒，安臥在老家的土炕上。黑暗裏，弟弟給侄兒講：這是你爺爺和奶奶睡過的地方，也是伯伯和爸爸睡過的地方，現在你也睡到這裏來，說明我們的精血在這裏生生不息；屋裏房外都是爺爺奶奶伯伯姑姑還有你爸爸的腳印，我們都從這裏出生，生長，離開，這是一代代傳承的情形，你要記住；你覺得這裏好嗎？能記着嗎？我聽侄兒喃喃地說，還可以的，我還能想起小時候爺爺奶奶抱着情景……弟弟對兒子的“傳統教育”從點滴做起，值得肯定。孩子能不能記得，能不能像我們這樣留戀，那將是今後好久才能知道的事情。

黑夜在密集的布穀聲裏醒來。清晨來了，弟弟伸個懶腰說，城裏還能睡會懶覺，家裏早早就被鳥叫樹響叫醒了。我在地下附和着嗯了一聲。過去這樣的時光，一定先是父親掃地的聲音，再是母親廚房裏忙碌的聲音叫我們醒來。再過些日子，麥子黃了，到父親母親心焦着顆粒歸倉的時候，便會早早用磨鐮刀的聲音或者大聲攆雞餵羊的聲音叫我們趕快起來。冬天安靜了，但父親在窗外清掃落雪、母親添煤弄爐火的聲音會讓我們在溫暖的火炕上再翻一個身；不好意思睡下去想起來的時候，母親會輕輕地說：還早呢，再躺一會兒，飯好了再說……

想起爹媽的時候，總覺得我仍在兒提時候，跟着他們的腳步，飛跑在田野上、陽光下、那條通到天盡頭彎彎曲曲的老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