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散文

姥姥家居住的西太是鄉間的一個自然村。村前有條河，河的左右是廣袤的田野，我熟悉這個村裏的一切，我童年的一部分時光是在這裏度過的。

姥姥每次送我上學，都要在門外站很久，直到看不見我的背影爲止。姥姥家離學校遠，每天起得早，早飯常常吃得少或者不吃。每到第二節課下課，我餓得飢腸轆轆，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個不停，這樣的時候就沒有心思聽課，眼睛開始不停地看班級爐蓋上姥姥給帶的飯盒。因爲沒有熱飯的地方，我們每天到班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飯盒先放到爐蓋上熱着。通常姥姥儘自己最大可能給我帶些好吃的，帶的都是精心做的苞米麪、菜包子或是麪餅子夾菜，就是見不到白麪做的麪食，在那個年代，對於一般人家來說，饅頭基本上是過年過節或者來客人才能吃到的主食。每每看到有同學帶饅頭或者聞到鄰家蒸饅頭飄出來的香味，我都是把口水嚥了又咽，心裏盼着哪天姥姥也蒸一鍋雪白雪白的大饅頭，我也好好解解饞。

記得有一次，鄰座的男同學午飯是用小盆裝的幾個大饅頭，那幾個白胖胖的饅頭吸引了同學們的目光，我更是直勾勾地盯着饅頭半天挪不動步，看着同學一口口地有滋有味地吃着，我饞得都不知道餓了，那時我在班級是年齡最小的`，同學看我的樣子，就掰了一塊給我。我很想吃，但看看周圍同學的眼光，伸出的手又縮回去了，然而那饅頭的香味太誘惑了，一直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放學後，我哭着向姥姥要饅頭，一聲比一聲大，還帶有一點點埋怨。開始的時候，姥姥還說過幾天給我蒸，後來看我哭得可憐，長長地嘆了口氣，起身走到西屋，把一個小缸傾斜着，用一個小瓢在缸底刮來刮去，最後乾脆把小缸倒過來，把所剩不多的白麪用水和了一個小麪糰，然後用蓋簾蓋起來，放到炕頭上說，明天給我大外孫女蒸饅頭，熬酸菜放大白肉。第二天我早早地來到飯屋，看見姥姥正往鍋屜上放揉好的小饅頭，白白的小饅頭周圍貼了一圈黃黃的麪餅子，鍋底燉着菜。我興奮地說，姥姥，我幫你燒火。一邊說一邊把柴火往爐裏添，看着紅紅的爐火，聞着漸漸飄出的飯菜香味，心裏別提多美了。

中午時，我看到飯盒裏整整齊齊地碼着3個小饅頭，還有幾塊香香的大肉片，別提多興奮了，特意把飯盒打開半天不吃，讓同學們的眼神羨慕了半天，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來。吃着吃着，忽然想起姥姥昨天和的那一小塊面，也蒸不了幾個饅頭，我嚥了口唾液，把最後一個小饅頭拿起來，想了想放下了，準備留給姥姥吃。

回家後我迫不及待地打開飯盒，把饅頭遞給姥姥，姥姥看到我手裏的小饅頭，怔怔地張着嘴看了我半晌，手顫抖着，慢慢地接過那個小饅頭，眼淚一雙雙地落到了小饅頭上面，眼淚打溼了小饅頭，也打溼了我的心。

姥姥的眼淚讓我懂得了敬畏糧食，尤其是成年後，面對饅頭等麪食，從不敢浪費，如果有饅頭放置久了長毛將其丟掉時，眼前總會出現姥姥那含淚的目光，這讓我的內心總有一種愧疚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