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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的智慧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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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的智慧散文

或許是因爲那些細小的麻雀們,不贊成我寫作此文,待我寫好之後,竟在電腦上莫名其妙地丟了去(竟不知它們使用了何種法術)。我很在乎這篇文章,丟了委實可惜,於是重寫。

麻雀,是一種神祕的鳥,人雖能經常看到它,對它卻知之甚少。它即不遠離我們,也不走近我們,與我們始終保持着它們認爲合適的距離。它們灰色而細小的外部形象,遮蔽了更多的隱祕,能讓我們看到的,感知的,僅是很小的一部分。麻雀們精靈似的,好動而靈活,機警而膽怯,時常是欲言又止,欲休還說。又低調地生活着,從不在人前顯擺,灰色的羽毛一點也不炫耀。它們不唱,只是言說,做一些簡單的交流;它們不舞,只是行走,膽怯而侷促。像我生活在鄉村裏的大哥,一生也沒有唱過,跳過。麻雀們周身皆是土地的色彩,念想亦是土地的念想,就像我大哥的日常表情和穿戴的衣裳。麻雀從泥土中來,帶着土地的品質,它們的鳴叫,仍有着泥土的氣息。

儘管麻雀細小,極易被忽略,卻無人否認它們是鳥,它們仍然是鳥。

它們也許是鳥類家族中,個頭較小的一種。它們幾乎無處不在,數量衆多,在戶外大自然中,多能見到它們。樹枝上,土路邊,草底檐頭,田間地攏,雞鴨羣中,豬食糟邊,常有其身影,展轉騰挪,像點點的閃爍的火焰。它們雖富有藍天,廣有大地,卻不爲所動,要求這個世界的很少,很少。它們不需要太多,幾滴水,幾粒草籽,幾個小蟲子就能成活;隨便一個屋檐,一個樹枝,一個草垛便可棲息;它們沒有天鵝那樣展翅藍天的高貴,也沒有鴻浩的向遠之志。它們只是活着,活着就是全部,就是每一天。它們是鳥類中的平民,草根,底層,是最爲廣大的鳥類的民衆。儘管它們卑微,卻活得端然,從不超越大自然的法則,因此它們綿延不絕。

經細心觀察,你就會發現,近些年來,城市的麻雀多了。

麻雀們在城裏,時常聚成大的羣落,像風,在林立的樓羣中間的空隙處刮過,時而又從行人們的頭頂上刮過;又成百上千,兀地落到公園的草地上覓食,或落到居民區的院子裏,嘰嘰喳喳,像是在爭吵,或是議論着什麼。人一來它們就飛起,人一走就落下。它們不喜歡人類,時常與人保持着戒心,小小的腦袋究竟有着怎樣的思想呢?它們不可能有人的是非觀念,只是憑本能和知覺來感知事物。城市於麻雀,並非理想之家園,它們的家應該在廣柔的鄉村和高山荒野。這些飛臨到城裏來的麻雀們,並不幸福,更像一羣流浪兒,個個顯得驚恐不安。它們從不敢埋頭大膽地吃着地上的草籽,且是吃一口,擡起頭來看一眼,吃一口再擡起頭來看一眼,委實沒有安全感。城市不是它們的家,就像那些在烈日下勞作的民工,時時都在懷念着遠處的鄉村。

然而,鄉村的環境正在不斷地惡化,衆多的河流和水源被污染,空氣中迷漫着桔杆燃燒時的煙霧,天空灰濛濛的。爲了防止病蟲害,莊稼和青草,都被打上了一層致命的農藥,無數的麻雀和其它的鳥類,就死於這些農藥,生存的家園遭到了破壞。它們已經無法呆在鄉下,只好與民工們結伴,來到陌生的城市。

一隻麻雀,落於我的窗臺,隔着窗玻璃我看到了它,它也在看我。它有些疲憊,膽怯,甚至羞澀,站在一隻花盆的沿上,先是四處觀察了一下,才放心地站到了那裏。由於時至深冬,花盆裏已無植物,只剩下一些乾的土,土上覆蓋着尚未化完的殘雪。這隻麻雀可能是餓了,它的喙刨開積雪,在土裏找些草籽吃。我看到它綠豆似的小眼睛裏充滿了不安和警恐,刨了一陣子,卻無意離去,把短小的喙插進自己的羽毛裏,閉着眼睛在歇息,它累了,像一個小小的絨球,風幾次差點把它吹落下去。

城市雖大,麻雀們的生存空間卻很小,到處是鋼筋水泥的建築結構,結實的水泥地板,奔流的汽車,喧鬧的人羣,很難找到一塊棲息之所。

是年,第一場雪,城市披滿了雪意,於北邊黃河上刮過來的老北風,攪得雪花旋舞,刺骨的寒冷,人們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當晚,我路過金水路與人民路的交口處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凝視良久,感概不已。但見路邊的幾棵法國梧桐樹上,葉子盡皆落盡,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杈,在路燈桔黃色的光影下,凡高一點的樹枝上皆密密地站滿了麻雀。這些麻雀們像黑色的果實一樣結滿了梧桐樹枝,即使指頭粗的細枝,也能站上四、五隻麻雀,許多枝條被壓彎。暝色的夜空中,依然飄落着雪花,樹枝在呼呼的北風中胡亂搖晃,偶有一陣大風襲來,樹上的枝條僻啪亂響,卻沒有一隻麻雀掉下來,它們伏在了樹枝上一動不動,像是長在了上頭。麻雀們,一律把小腦袋縮進自己灰色的絨毛裏,像一個圓圓的小球,沒有一絲聲息。在這冰封之夜,麻雀們小小軀體,如何能抵禦這巨大的寒冷,它們不像是在休息,而是在拚搏,在爭鬥,皆像鐵一樣地端正,堅強,像是守着什麼信念。這裏共有5棵梧桐樹,距離相等,皆在路燈下,枝頭上宿滿了麻雀。奇怪的是更遠一些的梧桐樹上,一隻麻雀也沒有。可見麻雀的羣體性很強,它們聚在一起,相互壯壯膽子。

在鄉間,麻雀們一般是棲息在人家的`屋檐下,草叢中,柴堆裏,麥桔垛上,那裏遮風擋擋雨,有着家的暖意。曾記得,我家院子裏有一棵彎棗樹,枝權間掛滿了紅薯藤,天一擦黑,成羣的麻雀們就鑽了進去,你用棍子一敲,它們就嗖嗖地飛出。而在城市裏,四處皆是堅硬的建築物,也許只有這些樹,還保留有鄉村的記憶。麻雀們無處可棲,只好棲在這光光的沒有遮攔的樹枝上。像那些流亡的人兒,沒有居處,沒有家,隨便找個地方,暫且和衣躺下,任它風狂雨暴。

連着幾天的雨雪風狂,金水路上已是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汽車的輪子在打滑。立交橋的寬檐下也吊着長長的冰柱,風一陣緊似一陣。在這漫長的冬夜,麻雀們能堅持多久,它們會不會被凍成一個個的冰疙瘩呢?它們小小的身體裏,究竟還有多少熱能?我有些膽心。很長一段日子,麻雀們都是夜間棲在這些樹上,天一亮就飛離樹枝,四處覓食。

某日,我在經四路的一家小飯館裏的門口,看到這樣一則告示:“收購麻雀,5毛錢一隻。”我想到了那些棲居在梧桐樹上的麻雀,有一種不祥之感。果然,幾天後的一個夜晚,當我再次來到金水路和人民路交口處,擡頭望時,梧桐樹上的麻雀沒有了。它們是飛到別處去了呢,還是上了人類的餐桌?我不得而知,只剩下空蕩蕩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擺。

某日傍晚,雪住。

我在市區的熊耳河邊散步,此河穿越市區,雖經治理,水質卻沒有根本好轉,在白雪掩映下,河水靜止,無波無瀾。只是在河的兩岸,植有奇花異樹,石階亭榭,供人休閒散步。在河的中段位置,北岸便是政府機關的後院,高牆紅磚,逶迤環繞,院內寬敞,燈光幽深。院內有一排排的松樹,皆碗口粗,排列整齊,微風輕拂,颯颯有聲,若機關下發的紅頭文件,橫看豎看皆能成行,即有機關的肅穆,又有山野之趣。因爲其立於機關的院中,外邊人便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唯其吃力的承截着壓在身上那些尚未溶化的積雪。過去路過這裏,院中總是靜寂無聲,今再路過,竟聞院中傳出一片糟雜聲,像調亂了的琴絃,嘰嘰喳喳。仔細辨聽,方知是麻雀的嗓音。哦,我忽然明白了,原來那些機警麻雀們,竟是跑到了這裏。

此乃政府機關的後院,前後門皆有哨兵把守,閒散人等無法至此。此刻又是下班時間,辦公樓人去樓空,門窗緊閉,院子裏空空蕩蕩,無有人跡,連一隻貓和狗也不見,靜悄悄,森森然,莊重深遽。也許,這裏是鬧市中最爲安靜的之處,麻雀們可謂精明,竟能能找到這種地方棲居,即安全又背風。但見那些松枝上站滿了麻雀,有的爲了爭奪位置,而發生了糾紛,吵吵嚷嚷,把松枝上的雪不停地抖落下來。由於數量太多,松枝上站不下,有的便棲息在辦公樓的窗臺上,空調機上,上下縱橫的電線上,密密麻麻的,沒有了空處。那站在窗臺上的麻雀們一律地頭朝外,一隻挨一隻的擠在一起,像是在觀看遠處的夜景,又是在竊笑人們再也無法捉到它們。

在人們的眼裏,機關大院的後院尤爲神祕,那裏只能生長些閒花靜樹,或是苔薊空地,人是去不得的,因爲那裏是權力的中心。麻雀們並不懂得這些,但它們會察顏觀色,審時度勢,沒有人類的禁忌,也就因此把這肅穆之地,竟變成了它們棲身的樂園。它們白天飛離外出覓食,夜晚便來此寄宿,在這裏呼吸着政府大樓的氣息,感受着窗子內各類文件所透出氣息,權力的氣味已經滲透了它們羽翼內的肌膚。只是它們不明白,爲什麼在這個喧鬧的城市裏,唯獨此處這樣靜好,這樣適合鳥類居住。機關的後院是嚴肅的,可那只是對人類而言,麻雀們是利用自己身體的細小,鑽了人類的空子,找到了自己的所在。

我不知道麻雀還能在這裏住多久,它們已是樂而忘返,忘了那遠處的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