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老屋優秀高中散文

老屋優秀高中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2.81W 次

老屋坐北向南,在老村溝邊荒草紛披的土崖下。

老屋優秀高中散文

因爲沒有院牆,從院前經過時,如果窯門大開着,便可以直直地看到擺在屋子中央的織布機、窯洞上空黑黢黢的浮樑、牆壁上一個亮晃晃的燕子窩。當然,也可以看到門後兩側靠牆放着的傢俱什物,一邊是寬大的土炕、緊連的鍋臺、案板、麪缸,另一邊是黑油油的櫃子、紅堂堂的箱子、碌碡一樣粗的水甕,還有爺爺手編的比碌碡還粗的荊條糧囤,一個挨着一個。

另一孔窯洞的門和窗,被突兀的土崖遮擋着,從院前走過時,是看不見的。進門右手邊,是厚實的土炕,土炕上頭架着玉米棚。窯洞中間安着石磨子,旁邊有個結結實實的面櫃,磨子後邊是牛圈,旁邊是堆放飼草的拐窯,裏面黑咕隆咚的。平常,這孔窯洞裏光線是十分昏暗的,倘是陰雨天,拐窯裏就伸手不見五指,啥也看不清楚。

在東邊的土崖下還有一孔很小很小的窯洞,裏面僅能容下一張牀,頂上長長的深深的裂縫裏,滿滿地塞着酸棗刺,如果跳起來伸手可以摸到窯頂,那是我家的豬圈或者說豬窩。孩提時,村裏來了一對外地逃難的年輕男女,女的好像叫杏兒,他們無處安身,我們把豬圈騰了,讓他們搬了進去,裏面支了一張牀,門口砌了土爐子,安上了小鍋,過起了小日子。那時,奶奶午飯打攪團,經常請她到家裏吃飯,後來,他們走了,就再也沒有見過。

這就是我記憶中的兒時的老屋。

崖畔上長着兩棵椿樹,還有幾撥兒酸棗樹。每年初夏四月,院子裏就淅瀝淅瀝落下繽紛的花朵來。酸棗花則和棗樹花一樣,像米粒,細細的,黃黃的。一到秋季,指甲蓋大的酸棗,紅豔豔的。秋風颯颯,紅寶石或紅瑪瑙似的酸棗就不經意間灑落下來,我和小夥伴在院子裏爭着拾搶着吃,味道酸甜酸甜的。那圓圓的酸棗核兒可以說是我們最好的玩具了,常常裝滿了衣兜,拿出來抓着玩兒。冬天裏,村落有些空曠寥落,遠近的樹木光禿禿的。擡頭看,崖頭上的酸棗樹上麇集着一羣麻雀,凜冽的寒風中,它們縮頭耷腦嘰嘰喳喳不停。爺爺說,那是麻雀在開會。它們覷着院子裏沒人,忽然間呼啦一下落到了豬食槽邊嘰嘰喳喳覓着食。一旦受到驚嚇,又轟地一聲飛走了,棲集在崖頭的酸棗樹上,不久,又飛下了院子。

我家門前的街道高院子低,窯腳底更低,遇上下大暴雨,院子裏的水很容易涌進窯洞裏。爲了方便就地滲水,便在院子挖了一個碾盤大小的水坑,不承想,這水坑後來也真有了用場。有一年,爺爺帶着哥哥去常寧騫家村看望他的結拜兄弟,回來時,哥哥揹回了一對大鴨子,惹得夥伴們常來家裏看。特別是大雨天或者雨後,兩隻鴨子就歡實得不得了,它們在水中自由自在游來游去,時不時地把頭伸進水裏搖擺着搜索着。雨後天晴,不幾天水池就慢慢地滲下去了。在這期間,家裏的老母豬大概是爲了涼爽吧,有時就噗裏噗通跳進水坑裏,哼哼唧唧着,左翻一個身,右翻一個身,眨眼間就成了一個十足的“泥抹豬”。

開春了,冰雪解凍,土地變得鬆軟起來,爺爺在水坑的位置撒了一把檾麻籽,不久,就密匝匝地長出一片繁茂潑辣的東西來,它們開葉散枝,一天比一天長得旺,一天比一天長得高,開出了一朵朵圓球狀小黃花。我和夥伴們喜出望外,不知它是什麼,竟圍着它們指點着談論着,看起稀奇來。爺爺說,那是檾麻,它們成熟了,剝下皮來可以搓成繩,也可以用一種叫“撥犟”的東西捻成細麻繩子納鞋底。它的種子可以吃,油油的,爨爨的,我們總是吃得津津有味。陰雨天爺爺奶奶常常坐在窯門口,仔細地剝着檾麻稈,或者用麻皮搓着粗繩,或者用“撥犟”捻着細繩子。柿子樹最惹眼的時候,是在陰曆九月以後,一片片霜葉紅於二月花,悠悠然落下來。火紅火紅的柿子全露出來了,一嘟嚕一嘟嚕的,好像秋天璀璨奪目的盛宴。這時候,我最喜歡的長尾藍鵲,總綻開美麗的翅膀,拖着長長的尾巴,嘰裏呱啦地大叫着,從村莊上空魚貫而過,忽然就倏地落在了院中的柿子樹頂上,鵮着軟蛋柿子吃起來。趕走了它們,我就哧溜哧溜地爬上了樹,細細地尋找起那顆軟蛋柿子來。

柿子樹的西南方向是一塊空地,爹用酸棗刺做籬笆圈了起來,成了我們家的菜園子,跟着時令,園子裏適時種上了辣椒、黃瓜、蘿蔔、白菜等幾樣家常菜。春天裏,蒜苗剛剛長到一拃高,我就趁着奶奶不注意偷偷地爬過茅房土牆拔下來就饃吃,當然更多的時候是偷吃黃瓜和辣椒。園子裏靠着籬笆牆還長着一棵國光蘋果樹,每年的'暮秋時節我都會爬上樹去摘蘋果,一顆一顆從樹上撂下來,哥哥在樹下用雙手逮着,小心翼翼地裝進布袋裏。到了大年夜,一吃過晚飯,奶奶就打開箱子拿出蘋果分給我們,香味撲鼻,沁人心脾。除了這棵蘋果樹,園子裏還有一棵龐大甚至可以說年老的花椒樹。草兒剛剛探頭,左鄰右舍,大人娃娃,就三天兩頭湊在我家的花椒樹前,一邊拉着家常裏短,一邊採摘着嫩嫩的椒葉。初春的椒葉饃爨香爨香,是人人最愛吃的食物了,家家戶戶都要做。不過,最難的要算採花椒了,樹上到處都是尖尖的利刺,稍不留神,手背和指頭就被刺破了,燒疼難忍。由於怕發黴,奶奶總是把採來的花椒及時晾在簸箕裏、篩子裏、面羅裏。有年,不知咋回事,花椒樹上起了蟲子,特別是那種顏色翠綠翠綠,身子肥骨碌碌,叫做花椒虎天牛的害蟲,最大的跟指頭一樣粗,它們趴在葉子上,爬在樹枝上,這兒一條,那兒一條,橫行無忌,肆意蠕動,有的竟然彷彿攀崖的運動員,拽着一根細絲,在樹枝間肆無忌憚地蕩起了鞦韆。看着它們,我就感到噁心,渾身起雞皮疙瘩,遠遠地躲開,但仍然有膽大的夥伴一個個捉了起來,有的用土塊砸死了,有的捉來餵雞了,有的捉來扔在地上,用腳踩了,啪的一下濺出一股綠汁。

菜園裏也有洋姜和呱呱牛,奶奶還在籬笆下種出了葫蘆,它攀援着酸棗刺,衣袂翩翩,嫋嫋娜娜,扯出了又冗長又纏綿的蔓。忙後,這些葫蘆開出了小巧玲瓏的白花,跟着,濃密的葉子間就垂下一個個翠綠的葫蘆,在風裏搖晃着。奶奶挑揀大葫蘆摘下來,串起來掛在了窯門旁的陽光裏,有時她還把大葫蘆從中間劈開做成了舀水或舀面的瓢,送給了親戚鄰里。大麗花是娘從鄰居家拿回塊根種出來的,枝繁葉茂,旺火火的一大叢。它秋後開花,雖然只有三兩朵,但開得燦爛鮮豔,香氣總是冉冉而來。最出奇的是,家裏的母雞下蛋時,都把窩選在了大麗花叢下,只要聽見母雞呱嗒呱嗒叫,準能從下面摸出溫熱的雞蛋來。

最難忘的是有一年初夏奶奶在門前的陽光裏織布,旁邊坐着大姑娘小媳婦正在扎花、納鞋墊,我和小夥伴們在人堆裏追逐嬉鬧,家裏的鴨子和一羣雞在溝邊的糞堆上刨食,突然,一位名叫逮住的大叔路過門前,抓住那隻公鴨的翅膀提起來掂量了一下,順手一揚,鴨子驚慌失措嘎嘎嘎大叫着,飛向了門前空闊的深溝,我當時很不懂事,得理不讓人,連跳帶蹦,大哭大鬧,弄得他無法收場。

好在鴨子沒有死,哥哥和娘爬下深溝把它抱了回來。

歲月如白駒過隙,一眨眼,逮住叔已年逾古稀,我已近知天命之年,兒時的趣事已成笑話,老村已滄海桑田,連同老屋以及老屋的院落,都不復存在了。老屋凝聚了濃濃的親情,爲我的童年提供了心靈的庇護,在我的心裏它永遠存在着,永久地保鮮在我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