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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謀保全擬參僚屬 巧運動趕出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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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晚兒的官場,只要會逢迎,會巴結,沒有不紅的。你想象葉伯芬那種卑污苟賤的行徑,上司焉有不喜歡他的道理?上司喜歡了,便是升官的捷徑。從此不到五六年,便陳臬開藩,扶搖直上,一直升到蘇州撫臺。因爲老太太信佛唸經,伯芬也跟着拿一部《金剛經》,朝夕唪誦。此時他那位大舅爺,早已死了,沒了京裏的照應,做官本就難點;加之他誦經成了功課,一天到晚,躲在上房唸經,公事自然廢棄了許多,會客的時候也極少,因此外頭名聲也就差了。慢慢的傳到京裏去,有幾個江蘇京官,便商量要參他一本。因未曾得着實據,未曾動手,各各寫了家信回家,要查他的實在劣跡。恰好伯芬妻黨,還有幾個在京供職的,得了這個風聲,連忙打個電報給他,叫他小心準備。伯芬得了這個消息。心中十分納悶,思量要怎樣一個辦法,方可挽回,意思要專折嚴參幾個屬員,貌爲風厲,或可以息了這件事。無奈看看蘇州合城文武印委各員,不是有奧援的,便是平日政績超著的;在黑路里的各候補人員,便再多參幾個也不中用;至於外府州縣,自己又沒有那麼長的耳目去覷他的破綻。正在不得主意,忽然巡捕拿了手本上來,說時某人稟見,說有公事面回,伯芬連忙叫請。

第九十二回 謀保全擬參僚屬 巧運動趕出冤家

原來這姓時的,號叫肖臣,原是軍裝局的一個司事,當日只賺得六兩銀子薪水一月。那時候伯芬正當總辦,不知怎樣看上了他,便竭力栽培他,把他調到帳房裏做總管帳。因此,時肖臣便大得其法起來,捐了個知縣,照例引見,指省江蘇,分寧候補。恰好那時候伯芬放了江海關道,肖臣由南京來賀任,伯芬便重重的託他,在南京做個坐探,所有南京官場一舉一動,隨時報知。肖臣是受恩深重的人,自然竭力報效。從此時肖臣便是伯芬的坐探。也是事有湊巧,伯芬官階的升轉,總不出江蘇、江西、安徽三省,處處都用得着南京消息的,所以時肖臣便代他當了若干年的坐探。此次專到蘇州來,卻是爲了他自己的私事。凡上衙門的規矩,是一定要求見的,無論爲了甚麼事,都說是有公事面回的。這時肖臣是伯芬的私人,所以見了手版就叫請。

巡捕去領了肖臣進來,行禮已畢,伯芬便問道:“你近來差事還好麼?”肖臣道:“大帥明見,卑職自從交卸揚州釐局下來,已經六個月了,此刻還是賦閒着,所以特爲到這邊來給大帥請安;二則求大帥賞封信給江寧惠藩臺,吹噓吹噓,希冀望個署缺。”伯芬道:“署缺,那邊的吏治近來怎樣了?”肖臣道:“吏治不過如此罷了。近來賄賂之風極盛,無論差缺,非打點不得到手。”伯芬道:“那麼你也去打點打點就行了,還要我的信做甚麼。”肖臣道:“大帥栽培的,較之鬼鬼祟祟弄來的,那就差到天上地下了。”伯芬心中忽然有所觸,因說道:“你說差缺都要打點,這件事可抓得住憑據麼?”肖臣道:“卑職動身來的那兩天,一個姓張的署了山陽縣,掛出牌來,合省譁然。無人不知那姓張的,是去年在保甲局內得了記大過三次、停委兩年處分的,此時才過了一年,忽然得了缺,這裏頭的毛病,就不必細問了。有人說是化了三千得的,有人說是化了五千得的。卑職以爲事不幹己,也沒有去細查。”伯芬道:“要細查起來,你可以查得着麼?”肖臣道:“要認真查起來,總可以查得着。”伯芬道:“那麼寫信的事且慢着談,你的差缺,我另外給你留心,你趕緊回去,把他那賣差賣缺的實據,查幾件來。這件事第一要機密,第二要神速。你去罷。”說罷,照例端茶送客。肖臣道:“那麼卑職就動身,不再過來稟辭了。”伯芬點點頭。肖臣辭了出來,趕忙趕回南京去,四面八方的打聽,卻被他打聽了十來起,某人署某缺,費用若干,某人得某差,費用若干,開了一張單,寫了稟函,寄給伯芬。

伯芬得了這個,便詳詳細細寫了一封信給南京制臺,臚陳惠藩臺的劣跡,要和制臺會銜奏參。制臺得了信,不覺付之一笑。原來這惠藩臺是個旗籍,名叫惠福,號叫錫五,制臺也是旗籍,和他帶點姻親,並且惠藩臺是拜過制臺門的。有了這等淵源,旁人如何說得動壞話,何況還說參他呢。好笑葉伯芬聰明一世,蒙瞳一時,同在一省做官,也不知道同寅這些底細,又不打聽打聽,便貿貿然寫了信去。制臺接信的第二天,等藩臺上轅,便把那封信給藩臺看了。藩臺道:“既是撫帥動怒,司時聽參就是了。”制臺一笑道:“葉伯芬近來念《金剛經》念糊塗了,要辦一件事情,也不知道過細想想,難道咱們倆的交情,還是旁人唆得動的嗎。”藩臺謝過了,回到自己衙門,動了半天的氣。一個轉念,想道:“我徒然自己動氣,也無濟無事。古人說得好:無毒不丈夫。且待我幹他一干,等你知道我的手段!”打定了主意,便親自起了個一百多字的電稿,用他自己私家的密碼譯了出來,送到電局,打給他胞弟惠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