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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卷四百五十一 列傳第二百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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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義六

《宋史》卷四百五十一 列傳第二百一十

  ○趙良淳(徐道隆) 姜才 馬塈 密佑 張世傑 陸秀夫 徐應鑣 陳文龍 鄧得遇 張珏

趙良淳,字景程,居饒之餘幹,太宗子恭憲王之後,丞相汝愚曾孫也。累世以學行名,號賢宗子。良淳少學於其鄉先生饒魯,知立身大節。及仕,所至以幹治稱,而未嘗幹人薦舉。初以蔭爲泰寧主簿,三遷至淮西運轄,浮湛冗官二十餘年。馬光祖、李伯玉、範丁孫交薦闢之,卒不振拔。考舉及格,改知分寧縣。分寧,江西劇邑,俗尚譁訐,良淳治之,不用刑戮,不任吏胥,取民之敦孝者,身親尊禮之,至甚傑驁者,乃繩以法,俗爲少革。秩滿,特差權江西安撫司機宜文字,詔除諸司審計院,督餉江西,升大理司直。

鹹淳末,廷臣議衆建宗室於內郡,以爲屏翰,遂除良淳知安吉州。先是,知州李庚遁,百事隳廢。良淳至,日與僚吏論所以守禦之備,悉舉行之。時歲飢,民相聚爲盜,所在蜂起。或請以兵擊之,良淳曰:"民豈樂爲盜哉?時艱歲旱,故相率剽掠苟活耳。"命僚屬以義諭之,衆皆投兵散歸,其不歸者衆縛以獻。有掠人貨財詣其主謝過而還之者。良淳勸富人出粟振之,嘗語人曰:"使太守身可以濟民,亦所不惜也。"其言懇懇,足以動人,人皆倒囷以應之。朝議尋以徐道隆爲浙西提刑,以輔良淳,加良淳直祕閣。

文天祥去平江,潰兵四出剽掠,良淳捕斬數人,梟首市中,兵稍戢。已而范文虎遣使持書招降,良淳焚書斬其使。大兵迫獨鬆關,有旨趣道隆入衛。道隆既去,大兵至,軍其東西門。良淳率衆城守,夜就茇舍陴上,不歸。

先是,朝廷遣將吳國定援宜興,宜興已危,不敢往,乃如安吉見良淳,願留以爲輔。良淳見國定慷慨大言,意其可用也,請於朝,留戍安吉。已而國定開南門納外兵,兵入城呼曰:"衆散,元帥不殺汝。"於是衆號泣散去。良淳命車歸府,兵士止之曰:"事至此,侍郎當爲自全計。"良淳叱去之。命家人出避,乃閉閣自經。有兵士解救之,復甦,衆羅拜泣曰:"侍郎何自苦?逃之猶可求生。"良淳叱曰:"我豈逃生者邪?"衆猶環守不去,良淳大呼曰:"爾輩欲爲亂邪?"衆涕泣出,復投繯而死。

徐道隆字伯謙,婺州武義人。父煥,知南雄。道隆以任入官,累官潭州判官、權知全州。荊湖制置使汪立信奏闢道隆爲參議官。立信遷兵部尚書,道隆與賓客十許人俱去江陵。趙孟傳爲制置使,以道隆參其軍事,遂爲提點刑獄。

時文天祥既去平江,潰卒四出,爲浙西患苦,安吉尤甚。有旨令道隆措置,乃梟其首亂者於市。牛監軍遁,范文虎、程鵬飛、管景模俱遺書誘降,道隆焚書斬使。

大兵至臨平皋亭山,令間道入援,時水陸皆有屯軍,道絕不通,議由太湖經武康、臨安縣境勤王。即日乘舟出臨湖門,泊宋村。郡守趙良淳既縊死。德祐二年正月朔旦,追兵及道隆,江陵親從軍三百人殊死戰,矢盡槍槊折,一軍盡沒。道隆見執艦內,間守者少怠,赴水死,長子載孫亦赴水死。餘兵有脫歸者言於朝,命贈官賜諡,厚恤其家,立廟安吉,官其子孫。越三日宋亡。

姜才,濠州人。貌短悍。少被掠入河朔,稍長亡歸,隸淮南兵中,以善戰名,然以來歸人不得大官,爲通州副都統。時淮多健將,然驍雄無逾才。才知兵,善騎射,撫士卒有恩,至臨陣,軍律凜凜。其子當戰,回白事,才望見以爲敗也,拔劍馳逐,幾殺之。

賈似道出師,才以兵屬孫虎臣爲先鋒,相拒於丁家洲。大軍設炮架彀車弩江濱,中流數千艘,旌旗聯亙,鼓行而下。才奮兵前接戰,鋒已交,虎臣遽過其妾所乘舟,衆見之,歡曰:"步帥遁矣。"於是諸軍皆潰,才亦收兵入揚州。大兵乘勝攻揚州,才爲三疊陣逆之三裏溝,戰有功。又與元帥戰揚子橋,日暮兵亂,流矢貫才肩,才拔矢揮刀而前,所向辟易。已而大軍築長圍,自揚子橋竟瓜洲,東北跨灣頭至黃塘,西北至丁村,務欲以久困之,時德祐元年也。

明年正月,宋亡。二月,五奉使及一閣門宣贊舍人持謝太后詔來諭降,才發弩射卻之,復以兵擊五奉使於召伯堡,大戰而退。未幾,瀛國公至瓜洲,才與庭芝泣涕誓將士出奪之。將士皆感泣。乃盡散金帛犒兵,以四萬人夜搗瓜洲,戰三時,衆擁瀛國公避去。才追戰至浦子市,夜猶不退。阿術使人招之,才曰:"吾寧死,豈作降將軍邪!"四月,才以兵攻灣頭柵。五月,復攻之,騎旋濘而止,乃舍騎步戰,至四鼓,全師以歸。揚食盡,才時出運米真州、高郵以給兵。六月,護餉至馬家渡,萬戶史弼將兵擊奪之,才與戰達旦,弼幾殆,阿術馳兵來援,乃得免去。

庭芝以在圍久。召才計事,屏左右,語久之,第聞才厲聲雲:"相公不過忍片時痛耳。"左右聞之俱汗下。才自是以兵護庭芝第,期與俱死。

七月,益王在福州,以龍神四廂都指揮使、保康軍承宣使召才,才與庭芝東至泰州,將入海。阿術以兵追及,圍泰州,使使者招之降,纔不聽。阿術驅揚兵士妻子至城下,會才疽發脅不能戰,諸將遂開門降。都統曹安國入才臥內,執之以獻。阿術愛其忠勇,欲降而用之,才肆爲慢言;阿術責庭芝不降,才曰:"不降者才也。"復憤憤不已,阿術怒,剮之揚州。才臨刑,夏貴出其傍,才切齒曰:"若見我寧不愧死邪?"

有洪福者,夏貴家僮也,從貴積勞爲鎮巢雄江左軍統制,鎮江北。貴降,福與子大淵、大源、下班祗候彭元亮結貴軍復之,加右武大夫、知鎮巢。貴既臣附,招福,不聽,使其從子往,福斬之。大兵攻城,久不拔,遣貴至城下,好語語福,請單騎入城。福信之,門發而伏兵起,執福父子,屠城中。貴涖殺,大源、大淵謔曰:"法止誅首謀,何至舉家爲戮?"福叱曰:"以一命報宋朝,何至告人求活邪?"次及福,福大罵數貴不忠,請身南向死,以明不背國也。聞者流涕。

馬塈,宕昌人也。一家父叔兄弟皆以忠勇爲名將,而塈與其兄堃特顯。鹹淳中,塈知欽州,徙知邕。邕地接六詔、安南,傍通諸溪峒,撫御少失宜,往往召亂。塈鎮撫諸蠻及治關隘,皆有條理,大理不敢越善闡,安南不敢入永平,諸峒皆上帳冊,邊陲晏然。廣西經略李興上其功,加閣門宣贊舍人。未幾,以左武衛將軍徵入朝。已而宋亡,塈因留靜江,總屯戍諸軍,護經略司印守城。

至元十四年,平章阿里海牙攻廣西。塈發所部及諸峒兵守靜江,而自將三千人守嚴關,鑿馬坑,斷嶺道。大兵攻嚴關不克,乃以偏師入平樂,過臨桂,夾攻塈。塈兵敗,退保靜江。平章使人招降,塈發弩射之。攻三月,塈夜不解甲,前後百餘戰,城中死傷相籍,訖無降意。城東隅稍卑,大軍陽攻西門,以精兵夜決水閘,攻東門,破其外城;塈閉內城城守,又破之。塈率死士巷戰,刀傷臂被執,殺之斷其首,猶握拳奮起,立逾時始僕。靜江破,邕守馬成旺及其子都統應麒以城降,獨塈部將婁鈴轄猶以二百五十人守月城不下。阿里海牙笑曰:"是何足攻。"圍之十餘日,婁從壁上呼曰:"吾屬飢,不能出降,苟賜之食,當聽命。"乃遺之牛數頭,米數斛。一部將開門取歸,復閉壁。大軍乘高視之,兵皆分米,炊未熟,生臠牛,啖立盡。鳴角伐鼓,諸將以爲出戰也,甲以待。婁乃令所部入擁一火炮然之,聲如雷霆,震城土皆崩,煙氣漲天外,兵多驚死者。火熄入視之,灰燼無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