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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老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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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從部隊復員歸來的大哥幹了一件令村人吃驚的事:把祖上留下來的三間大瓦房廉價賣給堂兄弟,舉家遷到縣城辦起一家頗具規模又極富特色的旅館。

永遠的老屋散文

從此,老屋歸了別人,我和遠在外地工作的二哥逢年過節回鄉探親也免了舟車勞頓、翻山越嶺之苦。

脫離了交通不便與精神、物質生活都甚爲匱乏的偏僻山鄉,終於成了城裏人,這讓多少鄉鄰羨慕與嫉妒,我們兄妹也着實興奮了一番,連年邁的父母都稱讚大哥幹得好。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隨着年歲的增長,我們又戀起故園,戀起老屋來了。先是父母要求回到鄉下去,說是過不慣城裏嘈嘈雜雜、悠悠閒閒的日子。於是,大哥用高價再從堂兄那裏贖回老屋,讓年近七旬的父母了卻心願。自此,我和二哥便有了兩個跑動的地方:城裏的新家和鄉下的老家。儘管城裏的家現代、方便又豪華,但我和二哥總愛往鄉下那個簡樸的老家跑。這除了父母的'原因,還由於那一份永遠割捨不了的老屋情結啊!

記得十分清楚,一到春天,就有北來的燕子銜了泥草三三兩兩地飛到堂屋的橫樑上做窩。那窩有媽媽每年醃漬酸菜頭菜的陶瓷酸壇的蓋子那麼大,形狀也酷似仰放的酸壇蓋子。每當這時,我就和二哥滿懷喜悅地站在堂屋中央,翹首凝望樑上的燕子飛進飛出,忙忙碌綠。一次,一個燕巢被鄰居專事搗蛋的阿五哥用竹竿捅下來了,剛孵出的小燕子在地上哀鳴不已,二哥氣極之際跟阿五哥打了一架,爾後立刻找來長長的木梯,爬到高高的樑上爲燕子重新壘了一個窩。說到這,還有個小插曲:由於房樑高,木梯夠不着,二哥便在梯子下墊一張小方桌,讓我和妹妹一人扶住梯子一邊,以便穩住陣腳。孰知二哥壘窩過久,我和妹妹手扶酸了,脖子仰累了,便起爭執,她讓我扶,我讓她扶,爭着爭着,妹妹賭氣走了,我一個人扶了一會兒氣不過也撒手不管了,結果那架無人把扶的梯子嘩啦啦順牆勢如破竹地滑下,又從桌面用力跳到地上,二哥跌了個鼻青臉腫,掙扎起來後氣急敗壞地攆着我和妹妹分別狠狠地踹了一腳纔算解了心中惡氣。

二哥是個很有點小聰明的人,常常憑藉僅有的書本知識和超強的想象力發明些小玩意給我們看。一忽兒造條軍艦,在尾部點上火,放到盛滿清水的大腳盆裏,讓其繞着圈圈突突突地跑;一忽兒又召集一幫小夥伴,躲到家裏光線最暗的那個房間的門背後,神祕兮兮地高舉兩塊塗了墨汁的玻璃片,一邊不停地旋轉、推移,一邊讓人(多半是阿五)拿着父親裝三節電池的長長的手電筒,照射在隨了玻璃片的旋轉不斷幻化出的時而像狗像貓,時而像牛像羊,又時而像雲像霧、象山像樹的圖案上,並言辭鑿鑿地宣稱:“這就是看電影!電影就這個樣!”其時,還真讓孤陋寡聞的我們過上一小把癮。直到現在我還懷疑,我學生時代被不同的語文老師一致判定的豐富得有點離奇的想象力,是不是二哥給開發出來的。

老屋的身後聳立着一堵石壁,壁縫間無數泉眼終年流水涓涓,潮溼的環境孕育了數不清的廕生植物,光是我叫得出名的就有:老虎耳、水蘿蔔、穿心草、八角蓮、香附子、細辛、鳳尾蕨等。我最早認識植物和懂得一些治療創傷的土偏方便是從這堵石壁開始的。記得,幼年的我們一到夏季就喜歡到小河裏游泳,又喜歡亂踢亂蹬,互打水仗,耳朵就免不了進水,水不及時弄出就免不了紅腫發炎甚至流膿,這時大人就會叫我們到石壁上拔下幾棵老虎耳,放到石臼裏搗碎,歪仄耳朵,把那嫣紅的汁水一滴一滴擠進耳中,不出幾天,那耳朵就在不知不覺中恢復正常了。

老屋有個我住了許多時日的房間,它在母親寢室的上方。朝東那扇窗子看起來好象與別的沒有什麼兩樣,但結構卻十分奇巧:雙層細密的窗柵向右拉爲開,朝左推則關;右拉,房間光明一片,左推,屋內立刻暗若鍋底。讓我產生無限好奇並經常推推拉拉玩兒的窗下襬了一張父親專門爲我做的大方桌。我在這張桌上自覺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家庭作業,用心寫下一篇又一篇雖然稚嫩卻常常得到老師表揚的作文。

大方桌記載了我童年的生活,上面燭淚斑斑,焦痕片片。有段時間家裏經濟拮据,沒有過多的煤油供求知慾旺盛的我夜裏點燈看書,父親便買來蠟燭給我照明。就在微弱的燭光下,我讀完了借來的《軍隊的女兒》、《卓婭和舒拉的故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童年》等幾部書。

在小學快畢業時,我終於擁有了一本自己的書。一天,父親到縣裏開一個什麼會議回來,一進門便喜形於色地告訴我:“秀秀,我幫你買了一本很好看的書!” 把書交到我手上時還不忘推介一句:“‘餓死不討米’這一章好感人的,我看得淚都落了。”父親買的這本書叫《歐陽海之歌》,就憑他那句“我看得淚都落了”,我幾乎把書看了個通宵,有一陣子倦極睡去,碰倒桌上的蠟燭,不僅桌面留下焦痕,連額上的頭髮也被撩去一片,所幸醒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就是這本書,不僅讓兒時的我懂得自尊和骨氣於人的重要,還讓兒時的我無形中在靈魂深處早早種下了不畏懼任何困難的種子。我多麼感謝我的父親!

老屋有太多有情、有趣又溫馨無比的回憶,她的每一塊哪怕極細小的鱗片,也能激起我心底的漣漪。她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現在,父母已故去,老屋空寂了——老屋是空寂了,但老屋的歲月,老屋的溼壁,老屋房樑上燕子的呢喃,老屋一切的一切,永不會在我心底消失。

我將深深地眷戀着你——我的永遠的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