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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心中的最愛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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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已經賣出去了。”父親平靜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老屋被賣的確切消息時,心裏仍是有些許難受。

老屋心中的最愛散文隨筆

老屋確實已經很老了,從爺爺的父親開始,老屋就在那。老屋坐西朝東,臨着馬路,背傍一座並不高的山。從縣城驅車,行過半個小時的蜿蜒山路就算到了。

仔細算算,老屋裏已十來年沒有住人了,老太公去世後,老屋便一直空着。這不住人的十來年裏,老屋孤獨地挺過風風雨雨。每年回老家一趟,就能看到老屋又衰敗一點:門鎖鏽了,牆壁剝落了,外牆被塗滿各式各樣的農村小廣告,房頂的瓦片也碎了許多,若是走近裏屋,還能見着一個巨大的天窗,漏下燦爛的白光,僅剩的傢俱上蒙着一層厚厚的灰,不少傢俱的支架也散掉了,側門外的雜草,也已生長地達半個人高。破敗的一切無不訴說着這裏的生活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和父輩們比起來,老屋之於我,其實算不得特別大的意義,親近老屋的那些時光都是在自己的兒時,還不懂事的我對於很多事也早已忘卻了。但畢竟每年過年都是在老屋過的,自己倒還是很清楚的。想起自己小時候最愛的就是回老屋過年了,臘月二十幾,家人就開始在城裏置辦些年貨,爲孩子準備一些年三十晚放的煙火,然後將準備的東西裝在大大小小的紙箱子中,收拾好後,便乘車回老家。

老屋裏沒有電視。在我回城過年之前,從來沒有看過春節聯歡晚會,所以每年當不少人把團圓飯後聚在一起看春晚當做過年必須的儀式時,我卻對它感覺淡漠。

雖然沒有電視沒有春晚,但並不意味着在山裏的老家過年就是枯燥乏味的。相反,如今我能回想起的卻是家人之間的滿滿溫情。年三十的中午,全家人在震耳的炮竹聲中吃團年飯,晚上又是同樣一桌,吃完晚飯,家裏的婦女們便到廚房裏收拾,男人們就開始圍坐在燒木柴的篝火邊,開始交談起來,不用收拾廚具的女人們也會加入閒談中,閒談的內容大抵不過是這一年賺了多少呀,碰到了什麼幸運事兒煩心事兒呀等等。當然,這樣的交談對於孩子來說是沒什麼意思的。這時候,在城裏買的煙火就成了孩子打發無聊的最好物品。由於那時家中只有我一個孩子,所以我總會喊上老屋隔壁的一個小我一兩歲的男孩一起玩。有時候,不想閒談的爹爹也會加入我們的煙火遊戲中,幫我們點火,或是幫我們擺置。在篝火附近,木柴燒剩下的灰裏,往往埋着幾個大大小小的紅苕。大人們一邊談着些什麼,紅苕烤熟後便一人一個。

火舌突突地跳躍着,小小的房間裏,滿是歡聲笑語,大人們的面龐,不知是因爲交談的內容,還是因爲火爐的溫度而泛起了陣陣紅潮。看到火漸漸滅了,爺爺也不再加木柴了,大家便四散去睡覺,等待着初一的到來,等待一年中難得的走親訪友。

記憶中,老屋裏有幾個房間特別黑,尤其是老太公住的那一間,總是得在房間裏左拐右拐才能到達。那種黑,現在回想起來,真是一種伸手不見五指的,令兒時的我感到害怕的黑,而有白熾燈的房間也常常因燈泡瓦數太低而發出昏暗陳舊的光來。

從老屋側門進入的便是飯廳了,只記得飯廳的地面下有一個窖洞,裏面儲着好多的紅苕、蘿蔔這類的作物,就像很多很多普通的農戶家裏那樣,但我從來沒有下去過,對這個洞的印象也僅限於知道它的存在罷了……

如果老太公仍在,大概我們每年還是會回老屋過年,就跟兒時一樣,只不過人老歸西,畢竟是沒有辦法的事。自從把老太太從老屋接到城裏後,爺爺的家便成了每年過年的“根據地”,那種大家圍坐火邊熱切交談的場面也是一去不復返了。而老屋,僅僅就是在大年三十回去祭拜老人時匆匆掠過一下。有時回去,爺爺還會把門打開看看裏面的情況,而現在則是要徹底地被人遺忘了。

關於老屋是否要被賣掉,父親和其它幾位爹也商量過,如果在老屋的地基上蓋座小房子就不用賣給別人了,但沒有人願意在距城市幾十分鐘車程的一個山窩子裏蓋個小房子,即使這裏青山綠水空氣新鮮。誰人都有在老屋的回憶,可是對於現實的人來說,老屋的存在已然沒有了任何居住的需要以及能夠立即產生經濟效益的價值。我曾對父親說,把老屋留着行嗎?以後等我賺錢了就能在這蓋座房子了。父親卻說,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啊。是啊,那得等到什麼時候,也許父輩們能等到那一天,但日復一日衰敗的老屋,恐怕是等不下去了。

每年過年,總是堅持着要和爺爺父親一起回老屋去,去祭拜去世的親人。很多時候其實是不用去的。有的親人我從來沒見過,他們的墳塋也都隱匿在深山的.樹叢荊棘之中,因此爺爺總是拒絕我們一起同行。但不知爲何,每一年,總還是得回老家見一見老屋的,彷彿那樣纔算是過年一樣,雖然那房子看起來都快是頹垣敗瓦了,雖然即使回到它身邊都不會進到屋裏面去。

我始終覺得,一個人在社會中飄蕩但有一個恆定的安穩的依靠是非常幸福可驕矜的。雖然自己和父母住在一起,也有家。但那個山間的老屋,於我,彷彿就是那個可以讓心真正有所歸屬的根基。不管去哪,我都記得我老家是哪的,因爲那的房子裏曾住過我的老太公我的爺爺我的父親,而現在,它就要沒了。記得土家野夫曾在《鄉關何處》中寫道:“城市化和移民,剪短了無數人的記憶,他們是沒有且不需要尋覓歸途的人。故鄉對於很多人來說,是必須要扔掉的裹腳布,彷彿不這樣遺忘,他們便難以飛得更高走得更遠。”

人是不可以忘根的,而明白自己的根在哪,便好似整個生命有了一個依靠,有了一種存在的力量。我不知道以後看見老屋的原址上蓋起一座不屬於我們的新房子時會有什麼感受,父親也說老屋賣了,還可以到對面的山腳下再建一個。但我想,老屋可以被拆被賣被重建,但關於一個生命來源的記憶與保護,是永遠不會那樣被輕易毀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