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婆婆散文

不同的植物種植在一起，有相生相剋的效果。比如葡萄園裏種植紫羅蘭，則這兩種植物都會生長茂盛，葡萄粒大飽滿，紫羅蘭花開美麗，香氣濃郁，動人。婆媳關係古往今來都是文人熱衷的話題，這關係想來就如植物之間的相生相剋，只要處理得當，也會達到相生的效果。

公公去世兩年多，婆婆如今獨自生活，居住在八十平米的一個樓房裏。平日裏，她不去兩個兒子家，雖然他們距離不太遠，但是她還是喜歡獨自居住。

暑假剛開始的時候，我便每天起早買羊奶，所以，家裏的早餐經常都由老公準備。因爲早起，我的睡眠不足，我每天白天都要花費一些時間補覺。

暑假時，婆婆來到東北，因爲她的一個孫女結婚，她特意來參加婚禮。暑假結束的時候，婆婆還在東北，她說要待在兩個兒子這裏，過一段時間再回去。

八月末剛上班那幾天，因爲早起，剛開學白天沒時間補覺，每天都比較困頓，就改成每天中午回家。從學校到單位來回步行，加上中午吃飯十五分鐘，中午睡覺時間最多半個小時。所以中午我也不做飯。

暑假過後婆婆住在我家。孩子每天早上六點半到校，我七點多到校。早上四點半左右，我就起牀去早市買羊奶，一天的忙碌就拉開了帷幕。婆婆看在眼裏，說她在這裏總是給我們添麻煩。我說，沒有，媽來了，我們都高興呢！

這學期，我家孩子上高中，爲了讓孩子養成一個好的學習習慣，下午下班後，我每天都留在學校，給孩子找一個班級上晚自習，讓她寫完作業再回家。孩子這階段的作業一直不多，作業很快就能寫完。孩子在我的學校吃完晚飯後，在學校寫作業，然後，我和孩子一起回家。到家時，一般都是晚上七點後了。所以，這階段我不做晚飯。

這一天早上，我四點起牀，感覺有些困頓，但怕再睡覺會睡過頭，起來忙着做了兩道菜，然後去買羊奶。中午十一點四十多回家，我嘟囔着困，告訴正在沙發上坐着的婆婆，十二點二十叫我，就進了臥室。一躺下就睡了，我是在婆婆的呼喚聲中醒來的，起來吧，起來吧，十二點二十了。我睜開眼，頭腦有些清醒了，看了看時間，心情也好了，這一天的迷糊總算在這一刻緩解了，我已經睡了半個小時。我走進餐廳，桌子上已經擺好一個大碗，碗裏盛着魚，那是明太魚，看起來是用辣醬做的，一段段的，有些紅的顏色，那是鮮豔的湯汁。旁邊已經放好了一個小碗，盛着米飯，冒着熱氣。我洗過手便吃了起來。魚果然是用辣醬做的，不辣但是很鮮嫩，鹹淡適宜，米飯鬆軟適口。我一口緊着一口吃着，不擡頭。時間緊，我必須抓緊。婆婆坐在我的對面，婆婆的口音是山東味十足，我有的時候聽不懂，她和我說了幾句話，有些話我沒聽懂，我便嗯嗯答應着，快速吃着飯。婆婆用筷子幫我挑刺，把挑好的魚扒拉給我，我說，媽，你不用給我挑刺，我自己來。老公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桌邊，他站着，也拿着筷子給我揀刺。一碗飯，好多魚。三個人一起揀刺，我吃了很多。老公說，本來早上買回魚時，他想晚上做，但是婆婆讓中午做，這樣我可以吃到。我聽了，感覺心裏暖暖的。

婆婆和我的關係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因爲相處的時日不長，所以彼此不是很熟悉，我沒想到，婆婆居然會爲我挑魚刺。我結婚有十六年了，這十六年來，和婆婆相處的時日不多，我卻可以看出來，婆婆對我越來越好。

1999年元月，正是冬季，氣溫零下二十多度，一月九日是我和老公結婚的日子。我和老公在東北吉林，公公婆婆在山東，我們結婚的時候，公公婆婆沒有在現場。結婚後，馬上就是寒假，我倆坐火車回了山東婆婆家，打算在婆婆家過年。這正是應了那句話：醜媳婦也得見公婆。

山東青島的氣溫比東北的要暖和多了，沒有隨處可見的厚厚的積雪，只有偶爾的一星半點的白色雪花，顯示着這裏也下雪，並能存住雪。

第一次見到婆婆和公公，兩位老人歲數比較大了，婆婆六十多歲，公公七十多歲。婆婆長得比較大氣，大耳垂，大臉盤，額頭比較寬，一臉發福氣相。公公和老公一個模樣，具體像到什麼程度呢？如果在公公的臉上做一個石膏模子，那麼拿下來後，放到老公的臉上一定是正正好好的。見到兩位老人，他們就只是笑，老兒子結婚了，他們很高興。要回去的時候，婆婆給我錢，說第一次見面，讓我拿着，還說，這幾個兒子就我們是最沒錢的。兩個老人這麼大歲數了，我不要他們的錢，只要他們好好的就行。

後來，我有了孩子，夏天孩子八九個月的時候，婆婆坐火車來了，看她的小孫女。孩子還在哺乳期，我每天要上班，婆婆每天都幫着我做飯。婆婆和我說的比較多的就是她的小兒子，告訴我，上學時得了好多獎狀，那獎狀家裏都擺滿了。我只是笑。婆婆每次說完都不忘補充一句，你可比不上。那表情啊，可能是自豪吧。等和老公單獨在房間裏時，我便學着婆婆的口吻和他複述一遍，並且說，你是不是委屈了呀？我可不如你呢，和你比差遠了。他也禁不住地笑。我想，在婆婆的眼中，我終究是不如他的小兒子的。

我每天回家要奶孩子，感覺渾身沒有力氣，家裏做飯的事都落在老公的身上，婆婆好像有些不高興。她便把做飯的.事情包了。只是說了我幾句，我什麼也沒有反駁。想着老人終是不容易，也是長輩。但是，當面對老公時，我便學着婆婆的語調重複她的幾句話，說完便噘着嘴。每到這個時候，老公微微翹起的嘴角顯示着他愉悅的心情，而我，也確實只是發發牢騷而已。

婆婆，是需要尊敬的，但是和自己的媽媽比，總是陌生的。因爲是老公的媽媽，對老公好，就要對婆婆好一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2004年，孩子五虛歲，上幼兒園。那幾天，他下班回家就坐到沙發上沉默或者是長吁短嘆。我看到他的不尋常，便詢問。得知婆婆出了車禍，已經住進重症病房，醫院已經下發病危通知。老公癱軟在沙發上，一副無力苦惱的模樣。我震驚了！

你趕緊請假吧，去山東看看，帶着咱家的錢，說着我還進屋裏去查看，發現家裏有一萬元的存摺。這些錢是用來年終還房款的。我告訴老公，給婆婆看病，把這些錢都帶着，我們以後再攢錢還房貸。

老公有些驚訝地看着我。我又說，咱們都有工資，沒事，錢咱們再掙，如果錢不夠，能借就借點，以後咱們再還。幾個哥哥給多少錢你不用管，咱們也不攀比，給你媽媽花錢是應該的。你趕緊回單位請假去看婆婆。

老公安靜下來，問我，孩子怎麼辦，你要上晚自習，你也管不了孩子呀？

我說，不行就放在李姐那，你就回去吧，我能管孩子，你放心。

那一次，他去了山東，他在醫院盡心盡力地照顧婆婆，我在家邊上班邊管孩子。因爲要參加一個考試，晚上的時候我還要學習。

那次，婆婆度過了危險期，後來居然站了起來，醫生說，這是一次奇蹟。

之後，過年我們回山東過年，婆婆看着我，便拉着我的手，親切地和我說着話，去了一些生疏感，和善得像一家人了。我能感覺得出來，婆婆看到我時的歡喜。她說，只要你們好好過日子就好，那聲音山東味十足。

公公八十多歲的時候，身上帶着導尿管，行動不能自如。每天都在二樓活動，他的活動就是在臥室和客廳、廁所之間蹭來蹭去。婆婆天天看顧着公公，也不再出去各處串門走動。這個時期的兩位老人，能讓人真切地感受到老來伴這個詞的親切含義。那幾年過年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通常都會回山東婆婆家。

兩個老人都八十多歲了，看到他們便感覺到歲月的無情，日子在他們臉上雕刻出時間的紋路，深深淺淺。頂着滿頭的白髮，人老得只能在室內來回走動。公公的聽力有點問題，需要俯身在公公面前，大聲說話公公才能聽到。我坐在客廳裏陪婆婆看新聞；我和婆婆在臥室裏說話，她給我講她曾經的故事；婆婆陪着有些無聊的孩子們玩撲克，孩子被逗得笑呵呵。用婆婆的話說，她如果不和小嫚（我的女兒）玩撲克，小嫚也不理她呀！

過年的時候，婆婆給孩子的紅包總是特意要增加一些，她說，就你們困難，別和別人說啊，這是我給小嫚的，拿着。婆婆一共有四個兒子，這四個兒子每兩個之間都相差好幾歲，我老公是最小的一個。我總感覺，婆婆對他這個小兒子更疼愛一些，我也理解了剛結婚那時，婆婆總是一副唯恐小兒子多幹活的樣子，還有婆婆和我說的那些話，那都是對小兒子無私的愛所致啊！每每想到這些，我便和老公說，你是婆婆最疼愛的小兒子！他便幸福地笑了。

公公去世後，兩個老人只剩下一個。婆婆性格向來獨立，她不喜歡和兒子們住在一起，便獨自留在家裏。三哥會每週回去照看兼職打掃衛生。大哥也不時地回去看看。我們家新安的座機，老公每週都給婆婆打電話，兩人每次都要在電話裏聊上一陣。

婆婆這次在我家住了半個多月，我便和婆婆商量着，能不能回東北，就住在我家。我家可以換個低樓層的樓房。我也多次和老公說，婆婆一個人住，那麼大歲數了，總是不太讓人放心。讓她回東北吧，和咱們一起住。婆婆愛說話，每天咱們下班就能和婆婆嘮嗑了。

婆婆沒有留在東北，她的老家是山東，她只想回到那居住。我們終究是沒勸動她。

我們計劃着，也許今年夏天或者冬天，一家三口回山東，陪婆婆——那個充滿慈愛的老太太過年。

突然，就想起了小時候家裏後院的葡萄架。每當葡萄成熟的季節，放學回家，把書包放到炕上，我就從窗戶上跳到後院，鑽入葡萄架下。一會的功夫，滿舌頭都成了紫葡萄色了。葡萄架邊上的紫羅蘭正豔豔生姿，彷彿在對我微笑示意，就如婆婆那慈愛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