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夜散文

中秋節值班，妻值夜班，白天沒能回家。下班後我一人匆匆忙忙地開車趕回媽媽家，與母親和兄弟姐妹們團圓過節。飯後吃月餅吃水果，八點一過，兄弟姐妹陸陸續續離開，剛剛還熱熱鬧鬧的屋子突然冷清下來，只剩下我與母親和盤上的月餅。

平時回家第二天從來不趕早，今天準備明天起早回小家上班，母親說早晨走急忙不安全，還是回家睡覺的好。吃吃喝喝，嘮嘮叨叨又過了大半個鐘頭，在母親的催促下離開媽媽家，回三十公里外的自己小家。一下樓，一輪中秋滿月，早已從東方升起，天空一派光明，可月色並沒有我想要的那樣皎潔，一種淡淡的朦朧在裏面。因爲不讓媽媽站在窗前久立，我沒有更多的欣賞，立刻開車走人。

一出小區，心裏有點酸酸的味道，沒有平時離開時那種安然，剛剛還被熱烈的親情包圍着，突然一下子剝離失落了，一種想念、依念、懷念油然而生，接着另一種失落、淒涼、惆悵的感情涌上心頭。透過玻璃我又看到了圓月，不過在我與月亮之間，總是晃動媽媽那含着盼望、無奈、不忍、依賴、無助欲說還休的眼神。從中可以讀懂母親認爲她已經無力爲我們再做什麼，還讓我們來回奔波，這種帶有歉疚的眼睛，讓我有了千般滋味萬般情感，幾欲返回又怕母親一夜無眠爲我着想。

爲了安全起見，我不得不找了一個較爲寬敞的路旁停了下來，稀釋稀釋心頭上不安的情感。今晚的天空有點雲追月，幾朵白雲在圓月的周圍遊蕩徘徊，依依不捨不肯離去。雲是團扁絮狀，蓬而透，在雲朵擁抱圓月的剎那時，立刻被月光雕刻鏤空，晶瑩剔透，看上去輕盈富有質感，像玉雕一般帶着光輝。雲遮月的上映，爲月圓之夜增添了幾許神祕與秀色，爲人們演繹一場天上人間共團圓的畫卷。東邊有云，頭頂無雲。

路上來往的車輛並不多，我也開得很慢，車像魚一樣在的月光裏穿梭。到了自家小區，停好車。夜幕下的整個小區，像披了一層飄渺的青紗一般，樓上透出的燈光，好似比平時這個時段多了許多，灑滿斑斕林蔭的路上，沒有行人靜悄悄的，彷彿休息打盹了。我擡頭仰望，藍藍的夜空泛着銀光，無數顆閃爍的星星在穹頂跳動，月亮還在偏東沒有居中，一路相隨的彩雲盡數退去。此時的月兒除了依稀桂影，不着一絲多餘的裝飾，正在向我眨眼俯視。當我走動時，它隨我而行，當我停留在樹下時，它守候在樹梢上，當我轉身回家時，我能感覺到她那幽幽光輝，在我的後背親切相擁溫柔相撫。先不說這滿月的靜美絕倫，單就一路上如水的月色，就足以讓我心動的了。

到家了，因心裏美好興奮，給母親打完電話後，趕緊把窗臺花盆挪開搬下，擦了又擦，找來盤子，拿了媽媽交換而來的月餅和自己的月餅，學着別人樣切開擺成花狀：“心”是媽媽的月餅，“瓣”是自己的'月餅，“心”處多放兩塊，以示花蕊；“瓣”處斜疊放以示多瓣，看着心裏都美滋滋的。端來一盤妻上夜班前洗好的葡萄，兩個品種組合在一起，好像少點，我又洗了四個蘋果算作一盤，在到上一杯紅酒，點綴其間。葡萄豔如瑪瑙，色若脂玉；蘋果紅黃相間，果大誘人；紅酒深紅帶紫，澄清透亮，這個組合相互陪襯相互增色。本想放上一雙筷子，看看實在用不着又放了回去。

洗了洗手，搬來凳子，面朝窗外，舉起杯，對着天上的月亮，也來個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此刻，月華融融，清輝徐徐，世界這般祥和、靜美、安好……一種美好的東西傾注心扉。月下一壺酒，獨酌無相親，那想念就上了額頭，不知媽媽是睡覺了，還是站在窗前想着我們。

喝了兩杯紅酒的我，漸漸也有了孤獨和迷茫，也許一個人佇立窗前，本身就是一種寂寞無奈。無聊之時，我把能想起來與月相關的詩詞，輕聲而深情地朗讀起來：《望月懷遠》、《水調歌頭》、《西江月》、《中秋寄遠》、《月下獨酌》……他們都是以月爲中心，運用了多種手法，勾勒出皓月當空時，便是思念親人的最佳意境。其中“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是我最喜歡兩句，詩句寫得浪漫而又柔情，叫我反覆朗誦。古人用沖天豪情和淵博才情，賦予了這些詩詞強烈的藝術感染力，讓我欲罷不能沉浸其中。明月是浪漫與幻想的載體，走進“她”的身邊，讓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走入“她”的世界，讓人有了更高的生活追求。今晚沐浴在這清凌凌的月色裏，情不自禁地用心與月溝通，用情與月交談。恍惚間，彷彿自己生活在月宮裏，就像當了“神仙”一般，過上了“何似在人間”的生活。

情之深，思之烈。隨着時間的推移，隨着月亮擡高，“擡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柔情自然而然涌上心頭。鄉愁已經刻骨銘心，隨時隨地伴隨着我，也是少年離開故土之人共同的情結。月圓之夜看到明月，我就會想起故鄉的水月：故鄉水多，村莊的四周都是水田，水田裏點綴着很多很多池塘，共灌溉排澇使用，還有村西邊那大大的河灣。只要圓月升起無論你走到哪裏，都有一個又圓又大又亮的水月亮跟着你。有時一陣風吹過，水裏的月亮不見了，只有無數道顫動的光線，是風把月亮吹碎了，就在你不知所措時，閃耀的光線又慢慢地慢慢地凝在一起，不一會，又凝聚成一枚銀光閃閃的圓月，和天上的明月一模一樣。所以，我的心頭總是懸掛着一輪溼漉漉的水月，無論何時何地，只要看見圓月我就會想起故鄉，想起故鄉那飄忽着並帶着亮晶晶尾巴的水月。

我又挑了一塊媽媽的月餅，含在嘴裏，麪皮酥酥的，餡泥軟軟的，混在一起糯糯的，脣齒甜甜的。閉上眼睛反覆品嚐這幸福的味道，左嚼右磨不肯嚥下。不知不覺想起我兒時過中秋的事。如今大多數人爲了應節纔去碰一下月餅，在我小時候，沒有月餅可吃，媽媽會搓湯圓煮雞蛋打發我們那顆急盼的心。到了八月十五這天，媽媽拿出家裏收藏的糯米粉，在去買點紅糖，然後包成糖心湯圓。月亮升起的時候，一家人在院子裏圍上一圈，一人一碗湯圓，媽媽碗裏每每只有少數，姐姐也少，我會嚷着：把裝糖的碗用湯水涮一涮，倒在我的碗裏。那時候吃湯圓數着吃抿嘴吃，就怕下一勺沒有了湯圓，把眼睛投放到媽媽姐姐的碗裏。湯圓沒有月餅排場好看，但“月桂秋意爽，逢節聚團圓”是一樣一樣的。似水流年，匆匆流去，那種溫馨與情景，在也回不去了，現在只能是一種美好的念想。

夜漸漸深了，月亮已升至當頭偏西，天空明淨如洗，月兒碩大、飽滿、溫潤、細膩，月上起伏的環形山顯得分外清晰。窗前楝樹上，月光瀉在光滑的葉面上，明晃晃地又反射過來，葉因月光的明亮，無法睡眠，在微風中突閃突閃地——蕩着鞦韆。樹下磚面上斑斕陰影搖擺晃動，層層疊疊撕撕扯扯，時不時地也稍微停等一下，我的目光被這種光與蔭所吸引，心神也隨之搖旌，感覺我這幾十年的人生歲月，就在這搖擺晃動中消耗掉的……我該睡了，可怎麼捨不得這樣的夜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