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菜清香散文

今天又聞到了芹菜的清香，在這樣一個盛夏的天氣裏。

只要聞到芹菜的清香，在我的腦海裏立即就會翻騰出盛夏、藍天、白雲、高樹、茂蔭等的畫面來。

上小學之前，我是沒有見到過芹菜的。那個時候，土地都歸生產隊所有，生產隊給每家農戶也留了一點自留地，目的是讓農戶在自留地裏種些瓜果蔬菜，以便日常使用。可是到手的自留地，誰家也捨不得種瓜果蔬菜，都種上了莊稼。生產隊分到各家各戶的糧食大概只夠一家人一年口糧的四分之三，一年有接近三個月沒有糧食吃，農戶就用自留地種莊稼，打些糧食來度過無糧的三個月時光。就這樣，有些農家糧食依然不夠吃的，像我們家，男孩太多，糧食就不夠用，到了冬天，一天只能吃兩頓飯，晚飯是不開火的。

在吃飽吃不飽都成問題的情形下，農戶的自留地當然首先選擇種莊稼，青菜可以常年不吃，但糧食不吃就會餓死人。所以，我的少年時光，除了辣椒之外，幾乎不知道其他青菜的味道。

辣椒，也是父親利用地頭地邊的一些實在種不了莊稼的地方栽種的，收穫後就當做我們全家人一年四季的主菜餚。夏天，偶爾可以吃到母親炒的青辣椒，假如出現“青椒炒雞蛋”，那一定是來了客人。然而那是給客人吃的，小孩子不準上客人桌的，我是沒有資格品嚐的。偶有客人吃不完的，父親端回廚屋裏來，我纔有機會品嚐“青椒炒雞蛋”的美味。大多數情況下是把辣椒放在蒜臼裏，配上一些蒜瓣，搗爛，製成青椒蒜泥，這是我們家夏天的常設菜餚。到了冬天，母親捂上一大盆自制醬豆，每天從中弄出一小盤，然後配上大量的切碎的紅辣椒，製作成辣椒醬豆，這是我們家冬天的常設菜餚。

也有一些農戶把自留地種上青菜，但都是一些被其他人看成貪圖享受不會過日子的人家，是農家中的一種另類，這樣人家的兒子說媳婦都難。他們種的也不過是一些青椒、茄子、小白菜、韭菜、番茄之類的東西，就沒見過有誰家種過芹菜，連黃瓜也很少見到。後來聽說，芹菜、黃瓜之類的東西種植過程非常吃水，每天都要澆水，在自留地裏種蔬菜的主兒大多好吃懶做，不願費那個工。所以，在上小學前，在我的生活中就沒見過芹菜。

上小學一年級放“午假”，也叫“麥忙假”。那個時候上學，一年有四個假，除了寒假、暑假之外，還有“麥忙假”“秋忙假”，專爲午收和秋收而放的假，大概10天左右。午收臨近結束，生產隊要慶祝豐收，犒賞社員在午收中的勞苦，決定請全體村民在一起搓一頓，時間定在晚上。

準備工作是從上午就開始了的。隊長派了兩個年輕力壯又信得過的小夥子帶着錢去街市上買來聚餐所需的物品。下午，生產隊裏最會做飯的男人——四叔掌勺開始做晚上的聚餐，做飯場地和聚餐場所都設在生產隊的麥場邊上。

那是一個盛夏季節，下午天晴得非常好，藍天，白雲……麥場裏，我和小夥伴都懷着像過年一樣激動的心情在玩耍，邊玩耍邊等待，等待夜幕的降臨，等待聚餐的開始。忽然我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誘人魂魄的清香，我可從來沒有聞過這種氣味，嗅着氣味跑過去，看到四叔正在切着一大堆草棍兒似的東西，氣味就是從那裏溢發出來的，繚繞在麥場的上空，瀰漫在整個小村莊的角角落落……

可是，我從來就沒有見過這種東西，好奇心的驅使讓我勇敢走到四叔跟前問：“叔，這是啥？”四叔本專注於切菜，聽到我的問話，停下手直起身來說：“可憐的孩子，這都不知道啊？這叫‘芹菜’。”

做飯的鍋竈壘在幾棵蒼茂的大樹下，四叔丟下我，和他的夥伴們忙碌他們的去了。他們身邊濃濃的樹影被西下的夕陽拉得老長老長，樹蔭像是過度摻了水的墨汁留下的畫影。西邊的天空被夕陽點燃着，白雲也在燃燒；東邊的天空依然湛藍，雲朵依然雪白……

從此以後，只要我聞到芹菜的清香，腦海就會出現“盛夏、白雲、大樹、濃蔭……”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