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船散文

從前，機船在江南農村的水田灌溉中功不可沒。解放初期農戶單幹時，農田灌溉全靠人力車水，後來有了農業生產合作社，出現了機船灌溉，水車從此退役了。

那時貧窮落後的農村沒有電，機船即是裝上了小型發電機和水泵的大船，靠火力發電機帶動水泵抽水灌溉農田，工作效率大大提高，對發展農業生產起了積極的推動作用。每村根據農田的佈局和多少，定點修建主水渠，主水渠上有若干支渠通向每塊水田。

初夏麥收結束，農田翻耕完畢後，需要灌溉，爲插秧作準備。此時機船來了，每家每戶奔走相告，村裏熱熱鬧鬧像過節一樣，根據每戶農田的多少分攤費用。機船上裝有燃煤鍋爐，點燃鍋爐的木柴由各家攤派，木柴必須足夠，否則無法生火。機船上的設備都是洋貨，在農人眼裏，機船是神奇船，它是怎麼把河水嘩嘩地抽進水渠的？箇中奧妙誰也弄不清。

機船老闆都是當時村鎮上的殷實人家，普通百姓是買不起機船的。機船老闆一般帶上二三個夥計，一到定點的河浜裏，先忙着架設機船管子，將一節節鐵製漆黑的大水管，拴連起來，一直架到主水渠上，大鐵管子直徑約有五六十釐米，機船架設好後，看上去十分威武雄壯，一切準備就緒，機船鍋爐開始點火，將一捆捆木柴填進爐膛，煙囪開始冒出一團團濃濃的黑煙，隨即爐內大火熊熊，再慢慢添煤，等鍋爐內的水燒開產生蒸汽，大約要等個把小時。當火力發電機啓動，水泵開始運轉，機船便發出有節奏的“乓乓”轟響，機船夥計開始往水管裏灌水，這是給水泵引水，直到白花花的水柱從機船管子內噴涌而出，機船進入正常運行狀態。我們這些看熱鬧的孩子，小跑着順着渠中水頭往前歡呼奔跑。乾枯了一冬春的水渠，此時敞開飢渴的胸懷，迎接第一股清流的到來。水浪將渠中的碎枯草及垃圾等席捲而去，渠中的`水慢慢地由濁變清。當沃野上變成白茫茫一片水田時，靈性的蛙鼓聲逐漸響成一片，羣燕緊貼田間水面翻飛覓食，泥中沉睡的田螺甦醒了，它們伸長脖子抖動腦袋，盡情地吸吮着大地甘霖的乳汁，冬眠的黃鱔和泥鰍也都紛紛出洞，水給富饒的江南沃野帶來了無限生機。

我村共有一百幾十畝地，主要分佈在村南村北，因此機船定點兩處，村南村北各一處。機船晝夜不停地工作，一般進村打一次水都要連續運作幾天幾夜，機船發出的“乓、乓、乓、乓”單調而有節奏的轟鳴粗獷強勁，震撼着初夏的田野，人們都知道，機船一響夏種大忙即將到來。入夜，機船上電燈亮了，徹夜燈火通明，那時因鄉村沒有電，機船上有了電燈，大家都去看稀奇，孩子們更是守着神奇的電燈久久不肯離去，大人們則和機船老闆及夥計們聊天直到深夜纔回去睡覺。記憶中，每年水稻栽種好後，機船一般十天半月就要來我村一次，直至深秋快要割稻時，機船才悄然隱退停業維修保養，以便來年再更好地爲農人服務。後來鄉村都通了電，建起了電灌站，機船終被塵封在了人們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