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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母親的日誌2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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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有兩件很平常的“珍物”,藏在箱櫃的首飾盒裏。一個是古色古香的檀香扇,一個是繡了梅花花邊的手帕。

關於母親的日誌2000字

母親寶貝似地珍藏着,從不允許我們去碰,時而悄悄地拿出來看,那陷於回憶的眼神,似乎把她帶到久遠的歲月。每次母親打開箱櫃,我就趴在散發着樟腦味兒的櫃邊,覬覦那個首飾盒。

一次,母親在廊前正捧了那首飾盒在膝頭,被早放學回來的我撞上,嚷着要看一看,母親拗不過,就拿給我看,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精巧的、散發着好聞的檀香氣味的絹扇,單那翠綠的扇墜就讓我眼睛發亮。我心急,掰反了扇子,“嗤”的一聲,將扇子從中間撕裂。母親立即變了臉色,生氣了,奪過扇子藏進了首飾盒。我委屈地哭了,不明白,母親爲什麼這樣小氣,不就是把扇子嗎?犯得着這麼大驚小怪?再說母親也太俗氣了,一個繡了梅花花邊的手帕,也寶貝似地鎖起來,商店裏漂亮而做工細膩的手帕多的是,哪一塊不比母親的那塊漂亮呢?我偷偷的嘲笑母親的審美眼力,想着辦法改造母親。

我用自己積攢了很久的零用錢,買了一塊絲質的、對角挑花的手帕,湖藍色的質地配了寶石藍的百合花,比母親那塊漂亮多了。趁母親不在的時候,我用絲帕換出了母親的花邊的手帕,想要母親有個意外地喜悅。

我拿了母親的花邊手帕去了鄰居家玩耍,回來的時候竟把手帕遺落在鄰居家。母親發現手帕被調換的時候,已經是許多天以後了。母親帶着我去鄰居家取手帕,鄰居的女主人竟然說沒有見過。母親拿出絲質手帕誠懇地對那女人說,如果看到可以用絲帕來換。那女人貪眼盯了母親手裏的絲手帕,猶豫了一下,紅了臉,終於還是沒有拿出母親想要的花邊手帕。母親帶着我沮喪地回到家裏的時候,我發現母親的`眼睛紅紅的。從來沒有見過堅強的母親流過淚,我心裏害怕,卻難以明白,母親爲什麼爲了一塊並不出色的手帕而落淚呢?

一個下午,我見母親興匆匆的從外面回來,手裏拿着個髒兮兮的、鏽有花邊的手帕,母親告訴我,手帕找到了。母親邊細細地端詳那個已經看不出模樣的手帕,邊說,鄰居的小孩正用它包了烤紅薯吃,母親用那塊絲帕換回了,這個沒有昔日樣子的繡有梅花花邊的手帕。

從此,那塊被母親洗了又洗,卻依然黃跡斑斑的手帕又回到母親的首飾盒裏。

讀高中的時候,開始有了自己的審美定勢,小房間按自己的喜好變化着。父親培植的文竹被搬到了案頭,父親在河邊採來的,如羽毛如漫雲般的蒲葦花被懸在小窗前,便覺得自己的室內文雅出了浪漫。我又按自己小屋的樣子,改造父母的房間,可是母親卻笑着搖頭,待我放學回來,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那盆傻里傻氣的繡球花,開着庸俗的粉紅色的花朵,又被母親固執的搬回了窗前。我心情有了被挫的不舒服,又開始嘲笑母親的審美的老套,不如自己高雅。

我那時學藝術體操,老師要求我們限量進食,而且最好是吃熱量大的食物,以提供我們的大運動量的體力消耗。那時家裏的生活條件不好,飯桌上很少見到魚肉,母親就常常用按人口供應的糖票,買奶糖或巧克力,給我補充體力。好吃的東西母親也總是要多分給我些,漸漸的我吃東西有點挑剔,母親常常撿了我喜歡的口味裝進飯堡,而我常常希望母親給些零用錢,去買街上的小吃來當午飯。

我那時常常暗暗地嘲笑母親,不懂得點綴,不知道畫龍點睛的作用。家裏的牀單、門簾、桌罩等,都是大朵大朵的花色,沒有一點格調。我常常氣嘟嘟的揪着身上穿的、母親縫製的印花外罩,嫌母親給自己庸俗的裝扮,而母親卻是常年的工作裝。哦,那個叼蠻又叛逆的年齡。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是從第一次離家,在北上的火車上體會孤獨的時候嗎?是在外面闖世界遇到挫折無助的時候嗎?還是在異鄉的草徑花園裏尋找父親種植過的芬芳的時候呢?還是從民政處那個頂着一頭慈祥的白髮的,用比母親還蒼老的手,遞上來的大紅的結婚證的那一刻?還是懷裏抱了自己的孩子,哼了催眠曲爲哭鬧的孩子安眠的時候?

屬於母親的又是什麼呢?

農村公社廣闊天地裏,那雙因爲擔着糞土而起了厚繭的少女的曾經嬌嫩的肩頭,過早的承載了家庭的重負。在連綿的秋雨裏少女手裏搓着黃燦燦的玉米棒,一面聽悽悽的雨聲,一面編織少女的夢,黃金般的玉米掉在簸箕裏,帶着陰涼溼氣的秋風吹在少女的心頭上。在長達兩年的自然災害在飢餓中掙扎過的少女,野菜樹皮是家常便飯,因吃了發黴的豆餅而渾身浮腫,曾經躺在沒有熱氣的炕上等待死神的眷顧。漫長的十年內亂,已經變成少婦的少女,攜着幼小的孩子,又照顧着年邁的父輩,日夜爲有歷史問題的丈夫擔驚受怕。一個民族在近年所歷的災難,母親哪一樁逃得過呢?

可是母親與她同時代的人都忍受了,何時聽過她在孩子面前訴過苦呢?她只是把自己的苦難埋在心裏,又在心中把苦難咀嚼消化成愛,以自己的方式釋放出來,哪裏還有心思想雅緻想品位?再說母親的閱歷與她所受文化的薰陶,令她有自己祕密和審美視角,我們有什麼權力要求她一定與我們的感覺一致呢?

也許家裏的某個衣櫃的角落,還藏着母親的少女時的祕密,也許那盆在我的眼裏傻乎乎的繡球花朵裏,就藏着母親年輕時的故事。母親有自己的經歷,自然就有自己的回憶,我有什麼理由去破壞母親的夢呢?漸漸的長大的我,明白了母親也有青春,也有曾經屬於自己的夢想,是我用自己幼稚的行爲曾經撕碎了母親完整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