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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惦念的老屋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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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八十多歲的老母親,從鄉下搬到縣城裏住,已有十幾年了,由於身體的原因,一直沒能回去看看,留在村子裏的幾間老屋,成了她最大的心事,總是惦念着。

母親惦念的老屋日誌

在我們村子的東南角,有一溜七間土屋,是村裏最陳舊的房子,在周邊高大寬敞的磚瓦房襯映下,顯得那樣的破落和矮小,這就是母親一直惦念的老屋,也就是我的老家了。這七間土屋東頭的三間是一九六二年蓋起來的,西頭的三間是後來買的鄰居的。東頭三間和西頭三間的中間有一個空,接了起來,叫掛屋,把七間屋連在了一起。就是這七間老屋,傾注了母親一輩子的心血。

聽母親說,她嫁給父親來到這個家後,原有三間小北屋和兩間東屋,分家後,我的奶奶和小叔、嬸嬸分得了北屋,父親、母親分得了那兩間東屋。這兩間老東屋已經很破了,牆裂了縫子,屋頂漏雨,勉強能住人。每到下雨,都的用盆子罐子接着,夏天還好說,冬天就難熬了,北風一吹,順着牆縫呼呼的向裏灌,滿屋冰涼冰涼的,沒一點熱乎氣。母親就是在這屋裏生的我。父親在外工作,母親和我在家生活,每到冬天屋裏太冷,她總是把我揣在懷裏,並想着蓋幾間北屋,有一個舒適的家。可那時父親工資微薄,還要照顧全家生活,要蓋幾間屋那是不可能的。就這樣,母親邊念想着蓋屋,邊帶着我在這屋裏熬着。熬了幾年,這老東屋破的實在不能住了,父親到我的三老爺爺家借了兩間小北屋,暫時解決了困難,並先後生了我的二弟和三弟。看到逐漸長大的我們,母親爲沒有自己的屋而焦急,父親回家後,和他叨叨的最多的就是蓋屋的事。一次,在外工作的父親回家時酒喝的多了點,母親又跟他商量着怎麼蓋屋,也爲蓋不起屋而着急心煩的他,一下對母親發火了,大聲吼道:“蓋屋、蓋屋,你能你自己蓋起”,母親爬在炕上委屈的.哭了。

三年困難時期基本過去,生活有了好轉,母親跟父親說:“孩子們已經長大了,蓋屋的事不能再拖了,說什麼也要蓋起間屋來”。她讓父親寫信把困難告訴了在外地工作的我的三個舅舅,三個舅舅很快就匯來了錢,父親又跟親戚朋友借了點,基本湊齊了蓋屋所需費用。由於蓋不起磚瓦房,是土屋,需要大量的土,母親白天到生產隊裏幹活,晚上到隊裏指定的地裏起土,就是挖兩米寬的溝,深度不限,把土扔在上邊,直到夠用爲止。這可是壯勞力乾的活啊,父親不在家,請人幫忙還要花費,母親便默默的自己幹。

一天夜裏,我一覺醒來,母親不在屋裏,我一骨碌爬起來就去找她。這是冬天的一個深夜,月亮掛在天上,冷風颼颼,我到了起土的地方,看到母親穿着單薄的衣裳,正一杴一杴的把已經挖到一米多深的溝裏的土使勁的扔上來,臉上滿是汗珠。“娘啊,回家吧,太晚了”,我大聲喊着。“誰讓你來的,快回去看着你的弟弟”,母親說着,繼續幹她的活。我回到家裏早晨醒來,看到母親已忙着給我們做飯了,也不知道她是啥時回家的。土挖上來以後,母親又求鄰村的兩個姨表弟利用晚上的業餘時間,推着小車來幫忙,母親負責裝車,把土一車一車的運到蓋屋的地方。就這樣從挖土到把土推回來,母親不知幹了多少個晚上,直到把蓋屋的地方堆成了一個小土山,我的一個二爺爺說夠用了,才停下來。開春天暖了,蓋屋正式動工了。

作爲那時的一個農村家庭來說,這可是個大工程啊,父親在外工作忙靠不上,母親跑前跑後、裏裏外外的忙活着,借來了所需工具,請來了鄰村她的幹泥瓦匠的三個舅舅和她的表兄表弟及鄰居中我的叔叔大爺們,砌屋基、打牆、上樑等等,她既爲幹活的做飯燒水,還當着小工,夜裏還要看門,真是一點歇息的時間也沒有。足足忙了七八天,粉刷着白色石灰的三間新屋矗立起來了,雖是土屋,在當時的村裏,也算上等的了。完工的那天,在大家的慶賀聲中,我看到母親瘦削的臉上掛滿了淚花。是啊,十幾年的願望用心血變成了現實,終於有了自己的屋,她這是流下了激動的淚啊。

搬進新屋以後,院牆是用菸秸、秫秸、玉米秸紮起的籬笆代替的,後來又是在母親的操勞下,先打起了院牆,隔年後建起了豬圈,又隔了一年蓋起了大門樓子,在牆裏牆外和屋後栽上了幾十棵毛白楊樹,還在院子裏栽上了柿子樹、石榴樹,安上了石磨,形成了一個比較完整和有特色的農家小院。在這個新家裏母親起早貪黑的操勞着。在生產隊裏幹活掙工分,全隊的家庭婦女中她掙得最多。爲了不耽誤掙工分和準備好我們上學的飯,每到星期六,她都是半夜裏把我們叫起來和她推磨,磨煎餅糊子,睡眼朦朧的我們,推着推着就忘了使勁而掉了磨棍,弓着腰使勁推着磨渾身冒汗的母親則喊一聲:“使勁啊”。磨完糊子,我們繼續去睡覺,母親則支起鏊子攤煎餅,不到天亮前就把煎餅攤完,準備好我們一星期的飯,然後拖着疲勞的身子,又到隊裏幹活去了。同時,母親每年還能養肥兩頭豬和幾十只兔子買出去,雞蛋也能買幾十斤,收入的錢舍不的花,都攢了起來。

這樣年復一年,母親用辛勤的汗水供我們兄弟三個讀完高中,老三還在省城讀完了大學,都先後參加了工作。看到長大的我們,母親跟父親商量說:“孩子們都要輪着說媳婦了,咱必須再蓋幾間屋了。”正在這時,緊挨着我家的西鄰要上西北,蓋起來住了不到三年的房子要賣,母親把攢了幾年的錢毫不猶豫的拿出來,又把牆內牆外已經長大成材的白楊樹賣掉,湊足了錢,把屋買了過來,把原先隔在兩家中間的牆打開,把兩個院子合成了一個。兩年後,這買來的屋就先後成了我們兄弟三個的新婚洞房。後來,我們兄弟三個雖然都在縣城安了家,但逢年過節,帶着老婆孩子回家,都有住的地方,院子裏充滿了歡聲笑語,母親則忙前忙後,臉上掛滿了幸福的笑容。

可能勞累過度的原因吧,剛到花甲之年,孩子才成家,還沒來的及鬆口氣的母親,突然得了腦血栓,到縣醫院住了半月,才見好轉,她說放心不下家裏的老屋,便要求出院回了家,並且逐漸好起來了,屋裏屋外又看到了母親忙碌的身影。過了幾年,無情的病魔再次襲來,母親腦出血又住進了醫院,病情剛穩定,她就掛念家裏的老屋,便又出院回了家。這次母親恢復的不好,在別人攙扶下,或拄着拄仗在院子裏慢慢的挪着步子,一次走幾十步,休息回兒再走,她就這樣堅強的鍛鍊着身體,希望好起來,繼續爲兒女們忙活。看到不見好轉的母親,我們多次動員她和父親搬到縣城裏住,在孩子身邊好照顧,母親總是回答說:“不行,都走了,撇下這屋誰管。”堅持了幾年後,母親又一次腦出血,住院治療後,已不能下地走路了,我們不顧她的反對,把她和父親留在縣城住下了。

母親身在縣城,躺在牀上,心思卻經常在老家裏,過一段時間,就數落一遍,那間屋的什麼地方是不是需要修了,那段牆是不是需要補了,趕我們回家看看,回來一一向她說清楚,才放下心來。後來我們乾脆每隔一段時間回老家一次,把改修的修修,該補的補補,回來後和她老人家作詳細說明,以減輕她的掛念。最近一次從老家回來,我向老母親作了彙報:“七間屋頂都修了一遍,院子將要倒塌的土牆全都換成了水泥塊的,新栽的樹也長粗了,你不用掛掛着了”。聽我說完後,母親突然問:“屋後大白楊樹上的喜鵲窩還在不在”?

說起喜鵲窩,這可是母親的最愛。屋後母親栽的那棵白楊樹,後來長的有一摟多粗十幾米高,樹冠如撐開的巨傘,喜鵲在上面按了窩,“喳喳喳”一羣喜鵲在樹上不停的叫着,小院子增添了喜慶。一次,一羣小孩拿彈弓打樹上的喜鵲,被母親嚴厲的制止了。我和對象談戀愛時回家讓母親看看,一進大門,看到家裏已打掃的乾乾淨淨,還擺上了水果在等我們,我說:“娘啊,我們又沒告訴你回來,你是怎麼知道的”,母親說:“一大早樹上的喜鵲就叫開了,喜鵲叫,喜事到,我一數算,就是你們要來”。原來,在母親的心裏,這喜鵲窩也成了老屋的一部分。多虧我回家時對這喜鵲窩留了神,母親發問沒難住我,我趕緊補充:“剛纔忘說了,白楊樹上的喜鵲窩又大了,喜鵲也多了,有七八隻吧,在樹上喳喳的叫着呢”,母親聽着聽着,沉醉在過去老屋的生活裏,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