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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九 瘞遺骸王玉英配夫 償聘金韓秀才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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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世曾聞有鬼子,今知鬼子乃其常。

卷二十九 瘞遺骸王玉英配夫 償聘金韓秀才贖子

既能成得雌雄配,也會生兒在冥壤。

話說國朝隆慶年間,陝西西安府有一個易萬戶,以衛兵入屯京師,同鄉有個朱工部相與得最好。兩家婦人各有好孕,萬戶與工部偶在朋友家裏同席,一時說起,就兩下指腹爲婚。依俗禮各割衫襟,彼此互藏,寫下合同文字爲定。後來工部建言,觸忤了聖旨,欽降爲四川滬州州判。萬戶升了邊上參將,各奔前程去了。萬戶這邊生了一男,傳聞朱家生了一女,相隔既遠,不能勾圖完前盟。過了幾時,工部在謫所水土不服,全家不保,剩得一兩個家人,投托着在川中做官的親眷,經紀得喪事回鄉,殯葬在郊外。其時萬戶也爲事革任回衛,身故在家了。

萬戶之子易大郎,年已長大,精熟武藝,日夜與同伴馳馬較射。一日正在角逐之際,忽見草間一兔騰起,大郎舍了同伴,挽弓趕去。趕到一個人家門口,不見了兔兒,望內一看,元來是一所大宅院。宅內一個長者走出來,衣冠偉然,是個士大夫模樣,將大郎相了一相,道:“此非易郎麼?”大郎見是認得他的,即下馬相揖。長者拽了大郎之手,步進堂內來,重見過禮,即分付裏面治酒相款。酒過數巡,易大郎請問長者姓名。長者道:“老夫與易郎葭莩不薄,老夫教易郎看一件信物。”隨叫書童在裏頭取出一個匣子來,送與大郎開看。大郎看時,內有羅衫一角,文書一紙,合縫押字半邊,上寫道:“朱、易兩姓,情既斷金,家皆種玉。得雄者爲婿,必諧百年。背盟得天厭之,天厭之!隆慶某年月日朱某、易某書,坐客某某爲證。”大郎仔細一看,認得是父親萬戶親筆,不覺淚下交頤。只聽得後堂傳說:“襦人同小姐出堂。”大郎擡眼看時,見一個年老婦人,珠冠緋袍,擁一女子,嫋嫋婷婷,走出廳來。那女子真色淡容,蘊秀包麗,世上所未曾見。長者指了女子對大郎道:“此即弱息,尊翁所訂以配君子者也。”大郎拜見孺入已過,對長者道:“極知此段良緣,出於先人成命,但媒妁未通,禮儀未備,奈何?”長者道:“親口交盟,何須執伐!至於儀文未節,更不必計較。郎君倘若不棄,今日即可就甥館,萬勿推辭!”大郎此時意亂心迷,身不自由。女子已進去妝梳,須臾出來行禮,花燭合音,悉依家禮儀節。是夜送歸洞房,兩情歡悅,自不必說。

正是歡娛夜短,大郎匆匆一住數月,竟不記得家裏了。一日忽然念着道:“前日驟馬到此,路去家不遠,何不回去看看就來?”把此意對女子說了。女子稟知父母,那長者與孺人堅意不許。大郎問女子道:“岳父母爲何不肯?”女子垂淚道:“只怕你去了不來。”大郎道:“那有此話!我家裏不知我在這裏,我回家說聲就來。一日內的事,有何不可?”女子只不應允。大郎見他作難,就不開口。又過了一日,大郎道:“我馬閒着,久不騎坐,只怕失調了。我須騎出去盤旋一回。”其家聽信。大郎走出門,一上了馬,加上數鞭,那馬四腳騰空,一跑數裏。馬上回頭看那舊處,何曾有甚麼莊院?急盤馬轉來一認,連人家影跡也沒有。但見羣冢累累,荒藤野蔓而已。歸家昏昏了幾日,才與朋友們說着這話。有老成人曉得的道:“這兩家割襟之盟,果是有之,但工部舉家已絕,郎君所遇,乃其幽宮,想是夙緣未了,故有此異。幽明各路,不宜相侵,郎君勿可再往!”大郎聽了這話,又眼見奇怪,果然不敢再去。

自到京師襲了父職回來,奉上司檄文,管署衛印事務。夜出巡堡,偶至一處,忽見前日女子懷抱一小兒迎上前來,道:“易郎認得妾否?郎雖忘妾,褓中之兒,誰人所生?此子有貴徵,必能大君門戶,今以還郎,撫養他成人,妾亦藉手不負於郎矣。”大郎念着前情,不復顧忌,抱那兒子一看,只見眉清目秀,甚是可喜。大郎未曾娶妻有子的,見了好個孩兒,豈不快活。走近前去,要與那女子重敘離情,再說端的。那女子忽然不見,竟把懷中之子掉下,去了。大郎帶了回來。後來大郎另娶了妻,又斷絃,再續了兩番,立意要求美色。娶來的皆不能如此女之貌,又絕無生息。惟有得此子長成,勇力過人,兼有雄略。大郎因前日女子有“大君門戶”之說,見他不凡,深有大望。一十八歲了,大郎倦於戎務,就讓他裘了職,以累建奇功,累官至都督,果如女子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