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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史》卷九十四 列傳第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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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夾谷清臣 內族襄 夾谷衝 完顏安國 瑤裏孛迭

《金史》卷九十四 列傳第三十二

夾谷清臣,本名阿不沙,胡裏改路桓篤人也。姿狀雄偉,善騎謝。皇統八年,襲祖駁達猛安。大定元年,聞世宗即位,率本部軍六千赴中都會之,以功遷昭武大將軍。從右副元帥紇石烈志寧爲管押萬戶,接應左都監完顏思敬,逐窩斡餘黨,敗之柔遠,至抹拔裏達悉獲之。賊平,遷鎮國上將軍,知潁順軍事。會宋兵二萬襲陷汝州,殺刺史烏古孫麻發及漢軍二千。河南統軍宗尹遣萬戶孛術魯定方與清臣等領騎兵四千往擊之。宋人棄城遁,遂復汝州。三年五月,從志寧復取宿州,宋將李世輔大敗遁去,志寧復遣清臣等以兵追襲,又敗之。捷聞,授宿州防禦使。移博州,改西北路招討都監,遷烏古十壘部族節度使。十二年,授右副都點檢,遷左副都點檢,出爲陝西路統軍使,兼知京兆府事。朝辭,賜以金帶廄馬,仍諭之曰:“卿典禁兵,日侍左右,勤勞久矣,故以是授卿,宜益思勉。”二十六年,改西京留守。閱三歲,遷樞密副使。明昌元年,初議出師,以本職充東北路兵馬都統制使,既而詔止之。俄以其女爲昭儀,眷倚益重。二年,拜尚書左丞。頃之,進平章政事,封芮國公,賜同本朝人。四年,遷右丞相,監修國史。

時議籤軍戍邊,上問:“漢人與夏人孰勇?”清臣曰:“漢人勇。”上曰:“昔元昊擾邊,宋終不能制,何也?”清臣曰:“宋馭軍法不可得知,今西南路人殊勝彼也。”未幾,遷崇進,改封戴。一日,上謂宰臣曰:“人有以《八陣圖》來上者,其圖果何如?朕嘗觀宋白所集《武經》,然其載攻守之法亦多難行。”清臣曰:“兵書皆定法,難以應變。本朝行兵之術,惟用正奇二軍,臨敵制變,以正爲奇,以奇爲正,故無往不克。”上曰:“自古用兵亦不出奇正二法耳。且學古兵法如學弈棋,未能自得於心,而欲用舊陣勢以接敵,亦以疏矣。”

尋上表丐閒,不許。固請,乃賜告省親,諭之曰:“聞卿母老,欲令歸省,故特給假五十日,馳驛以往,至彼可爲一月留也。”五年二月,上御凝和殿,清臣省覲還,謁上。上問:“卿母健否?其壽幾何?相別幾年矣?”清臣對曰:“臣母年八十三矣,別十年,幸頗強健。”上曰:“何不來此?”曰:“急於家務,故不欲離耳。”上曰:“老人多如是,所謂‘血氣既衰,戒之在得’也。”復謂清臣:“胡裏改路風俗何如?”對曰:“視舊則稍知禮貌,而勇勁不及矣。”因言西南、西北等路軍人,其閒習弓矢,亦非復曩時。

六年,遷儀同三司,進拜左丞相,改封密。受命出師,行尚書省事於臨潢府。清臣遣人偵知虛實,以輕騎八千,令宣徽使移剌敏爲都統,左衛將軍充、招討使完顏安國爲左右翼,分領前隊,自選精兵一萬以當後隊。進至合勒河,前隊敏等於栲栳濼攻營十四,下之,回迎大軍,屬部斜出掩其所獲羊馬資物以歸。清臣遣人責其賧罰,北阻珝由此叛去,大侵掠。上遣責清臣,命右丞相襄代之。承安五年,降授橫海軍節度使兼滄州管內觀察使。

初,上諭宰臣曰:“清臣舊有勞效,罪狀未甚明,若降授,應須告致仕耳。”初擬知廣寧府,上曰:“姑與滄州。”既而又曰:“與則與之,第恐有人言也。”尋復致仕。泰和二年薨,年七十。子麼查剌襲猛安。初議征討,清臣主其事,既而領軍出征,雖屢獲捷,而貪小利,遂致北邊不寧者數歲,天下尤之。

丞相襄,本名唵,昭祖五世孫也。祖什古乃從太祖平遼,以功授上京世襲猛安,歷東京留守。父阿魯帶,皇統初北伐有功,拜參知政事。襄幼有志節,善騎射,多勇略,年十八襲世爵。大定初,契丹叛,從左副元帥謀衍以本部兵討賊,戰於肇州之長濼。襄先登鏖擊,足中流矢,裹創以戰,氣愈厲,七戰皆勝。謀衍握其手曰:“今日之捷,皆公力也。”賊走渡霿{雨鬆}河,追及之。所駐地多草,賊乘風縱火,襄亦縱火,立空地以俟。戰十餘合,賊益困。襄謂謀衍曰:“今不乘此平殄,後將有悔。”謀衍然之。襄率衆搏戰。大敗之,俘獲萬計。會朝廷遣平章政事僕散忠義代謀衍將,襄復從忠義追賊至嫋嶺西之陷泉,及之,率右翼身先奮擊,賊大潰,人馬相蹂而死,陷泉幾平。賊酉窩斡僅與數十騎遁去,卒就擒,論功爲第一。有司擬淄州刺史,詔特授亳州防禦使,時年二十三。

宋人犯南鄙,襄爲潁、壽都統,率甲士二千人渡潁水,敗敵兵五千,復潁州,生擒宋帥楊思。次濠州,宋將郭太尉退保橫澗山,襄攻之,伏弩射中其膝,督攻愈急,拔之,獲郭太尉。既而趨滁州,襄爲先鋒,將至清流關,得宋偵者,知敵欲三道夜出,掩我不備。左副元帥紇石烈志寧問計。襄曰:“今兵少地隘,儻不得關,敵至,我無所據,必先取之。”曰:“我與若孰往?”襄曰:“元帥國家大臣,詎宜輕動?襄當爲公往取。”志寧韙之。襄率騎二千,分二道,一由衝路,自以千兵間道潛登。既近,敵始覺。襄攻克之,據其關,志寧履行戰地,顧謂曰:“克敵於不可勝之地,真天下英傑也。”及宋乞盟,班師,召爲拱衛直都指揮使,改殿前右衛將軍,轉左衛,出爲東北路招討都監,遷速頻路節度使,移曷懶路兵馬都總管。

左丞相志寧疾甚,世宗臨問之,志寧薦襄“智勇兼濟,有經世才,他人莫及,異時任用,殆勝於臣”。即召授殿前左副都點檢。爲宋生日使,宋方祈免親接國書,襄至,宋人屢來議,皆折之,迄成禮而還。授陝西路統軍使,賜之尚服、廄馬、鞍勒、佩刀。改河南統軍使。

入爲吏部尚書,轉都點檢,賜錢千萬。世宗謂宰執曰:“襄爲人甚蘊藉,非直日,亦入宮規畫諸事,事有所付乃退,其公勤如此。若襄之才豈多得哉!”擢御史大夫。逾月,拜尚書右丞,諭之曰:“卿在河南經制邊事,甚有統紀,及在吏部,至爲點檢,尤奉公守法,朕甚嘉之。近長憲臺,亦以剛直聞,是用委以機政,其益勉之!”未幾,進拜左丞。襄在外任,治有異效,至是朝廷以褒賞廉吏詔天下,列其名以示獎勵。二十三年,進拜平章政事,封蕭國公。

世宗以金源郡王世嫡皇孫,將加王爵,詔擇國號。襄曰:“爲天下大計,必先正其本,原者本也,請封原。”從之。故事,諸部族節度使及其僚屬多用颭人,而頗有私縱不法者,議改用諸色人。襄曰:“北邊雖無事,恆須經略之,若杜此門,其後有勞績,何以處之?請如舊。”他日,議及古有監軍之事。襄曰:“漢、唐初無監軍,將得專任,故戰必勝,攻必克。及叔世始以內臣監其軍,動爲所制,故多敗而少功。若將得其人,監軍誠不必置。”並嘉納之。詔受北部進貢。使還,世宗問邊事,具圖以進,因上羈縻屬部、鎮服大石之策,詔悉行之。進拜右丞相,徙封戴。

世宗不豫,與太尉徒單克寧、平章政事張汝霖宿內殿,同受顧命。章宗初即政,議罷僧道奴婢。太尉克寧奏曰:“此蓋成俗日久,若遽更之,於人情不安。陛下如惡其數多,宜嚴立格法,以防濫度,則自少矣。”襄曰:“出家之人安用僕隸?乞不問從初如何所得,悉放爲良。若寺觀物力元系奴婢之數推定者,併合除免。”詔從襄言。由是二稅戶多爲良者。

明昌元年,同知棣州防禦使上封事,歷詆宰執。太傅克寧奏,膏所言襄預知之。於是詔還本猛安,而襄出知平陽府事。移知鳳翔,歷西京留守,召授同判大睦親府事,進樞密使,復拜右丞相,改封任。時左丞相夾谷清臣北御邊,措畫乖方,屬邊事急,命襄代將其衆,佩金牌,便宜從事。臨宴慰遣,賜以貂裘、鞍山、細鎧及戰馬二。時胡裏颭亦叛,嘯聚北京、臨潢之間。襄至,遣人招之,即降,遂屯臨潢。頃之,出師大鹽濼,復遣右衛將軍完顏充進軍斡魯速城,欲屯守,俟隙進兵。繪圖以聞,議者異同,即召面論,厚賜遣還。

未幾,遣西北路招討使完顏安國等趨多泉子。密詔進討,乃命支軍出東道,襄由西道。而東軍至龍駒河爲阻珝所圍,三日不得出,求援甚急,或請俟諸軍集乃發。襄曰:“我軍被圍數日,馳救之猶恐不及,豈可後時?”即鳴鼓夜發。或請先遣人報圍中,使知援至。襄曰:“所遣者儻爲敵得,使知我兵寡而糧在後,則吾事敗矣。”乃益疾馳。遲明,距敵近,衆請少憩。襄曰:“吾所以乘夜疾馳者,欲掩其不備爾。緩則不及。”向晨壓敵,突擊之,圍中將士亦鼓譟出,大戰,獲輿帳牛羊。衆皆奔斡裏札河。遣安國追躡之。衆散走,會大雨,凍死者十八九,降其部長,遂勒勳九峯石壁。捷聞,上遣使厚賜以勞之,別詔許便宜賞賚士卒。九月,赴闕,拜左丞相,監修國史,封常山郡王。宴慶和殿,上親舉酒飲,解所服玉具佩刀以賜,俾即服之。

十月,阻珝復叛,襄出屯北京,會羣牧契丹德壽、陀鎖等據信州叛,僞建元曰身聖,衆號數十萬,遠近震駭。襄閒暇如平日,人心乃安。初,襄之出鎮也,至石門鎮,密謂僚屬曰:“北部犯塞奚足慮。第恐奸人乘隙而動。北京近地軍少,當預爲之備。”即遣官發上京等軍六千,至是果得其用。臨潢總管烏古論道遠、鹹平總管蒲察守純分道進討,擒德壽等送京師。

契丹之亂,廷臣議罷郊祀,又欲改用正月上辛,上遣使問之,對曰:”郊爲重禮,且先期詔天下,又藩國已報表賀,今若中罷,何以副四方傾望之意?若改用正月上辛,乃祈谷之禮,非郊見上帝之本意也。大禮不可輕廢,請決行之,臣乞於祀前滅賊。”既而賊破,果如所料。郊禮成,進封南陽郡王。始討契丹,自龍虎衛上將軍、節度使以下許承製授之。襄以爲賞罰之柄非人臣所預,不敢奉詔。賊平,請委近臣諭旨將士,使知上恩。乃遣李仁惠持宣三十、敕百五十,視功給之。

方德壽之叛,諸颭亦剽略爲民患,襄慮其與之合,乃移諸颭居之近京地,撫慰之。或曰:“颭人與北俗無異,今置內地,或生變奈何?”襄笑曰:“颭雖雜類,亦我之邊民,若撫以恩,焉能無感?我在此,必不敢動。”後果無患。尋詔參知政事裔代領其軍。入見,賜錢五千萬。明年,以內艱免。翌日,起復視事。時議以契丹戶之驅奴尚衆,乞盡鬻以散其黨,襄以爲非便,奏請量存口數,餘悉官贖爲良,上納之。

北部復叛,裔戰失律,覆命襄爲左副元帥蒞師,尋拜樞密使兼平章政事,屯北京。民方艱食,乃減價出糶倉粟以濟之。或以兵食方闕爲言,襄曰:“烏有民足而兵不足者?”卒行之,民皆悅服。時議北討,襄奏遣同判大睦親府事宗浩出軍泰州,又請左丞衡於撫州行樞密院,出軍西北路以邀阻珝,而自帥兵出臨潢。上從其策,賜內庫物即軍中用之。其後斜出部族詣撫州降,上專使問襄,襄以爲受之便。賜寶劍,詔度宜窮討。乃令士自齎糧以省挽運,進屯於沔移剌烈、烏滿掃等山以逼之。因請就用步卒穿壕築障,起臨潢左界北京路以爲阻塞。言者多異同,詔問方略。襄曰:“今茲之費雖百萬貫,然功一成則邊防固而戍兵可減半,歲省三百萬貫,且寬民轉輸之力,實爲永利。”詔可。襄親督視之,軍民並役,又募饑民以傭即事,五旬而畢。於是西北、西南路亦治塞如所請。無何,泰州軍與敵接戰,宗浩督其後,殺獲過半,諸部相率送款,襄納之。自是北陲遂定。

襄還臨潢,減屯兵四萬、馬二萬疋。上以信符召還,遣近臣迎勞於途。既至,復撫問於第,入獻邊機十事,皆爲施行,仍厚賜之,復拜左丞相。初,襄至自軍,上諭宰臣曰:“樞密使襄築立邊堡完固。古來立一城一邑,尚有賞賚,即欲拜三公,三公非賞功官,如左丞相亦非賞功者,雖然可特授之。”遣左司郎中阿勒根阿海降詔褒諭。四年正月,進拜司空,領左丞相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