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母親的儀式敘事散文

母親的儀式敘事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3W 次

十幾年來第一次回鄉,是爲了參加一場儀式——母親此生最後一場儀式。

母親的儀式敘事散文

山村的清晨飄着小雨,早春的寒意雖比不得隆冬,卻也針刺似的扎得人直哆嗦。擡棺材的是幾個主動要求來幫忙的漢子,他只跟在旁邊空手走着,後面跟着一隊學生。有的手上拿着白花——大概是自己疊的,有的則是鮮花,山裏面採的,也許還精心挑選了顏色。隊伍裏隱隱傳來泣聲,擡棺的漢子也有淚花在眼眶裏打轉。他卻沒有眼淚,擡手揉了揉乾澀的眼眶。

儀式開始了。棺材被緩緩擡入事先挖好的土坑,那隊學生一個接一個上前獻花。泣聲越來越大,有幾個學生甚至嚎啕大哭起來,眼淚鼻涕糊了滿臉。他盯着旁邊的遺像出了神。

他太久沒有見過母親了。母親是村裏唯一一所學校的校長,也是唯一的老師。父親去得早,母親便把一顆心全部放在了學校裏,他也因母親的不關心而與他日益疏遠。直至長大,他逃也似的離開了偏僻的山村,在大城市謀得一處容身之地,便再也沒有回去。照片裏的母親與記憶中相差甚遠,老太太慈祥地笑着,皺紋爬了滿臉。村裏人說母親是在一個溫暖的午後在躺椅上睡着的,等學生來叫她上課,才發現老師再也叫不醒了,哭着跑去叫了村裏人。直到葬禮快準備好,村裏人才想起老太太有個兒子,這纔多方打聽匆忙叫了他回來。

這樣渾渾噩噩地到了儀式結束,他走進了母親的屋子。不大的屋子裏除了生活用品外大多是書,舊得很,卻不破爛。他隨意翻看着,又發現一堆信件,用盒子整整齊齊地裝着。抽出一封,信封上寫的竟是他的名字,地址一欄空着。是了,母親從不知道他的地址,又怎麼寄信呢?拆開信封,一行行看下去,擡起頭來的時候,天已近黑了。臉上有些冰涼,伸手一摸,溼溼的,竟全是淚。“媽媽……”他口中呢喃,忽而又咧開嘴,淚卻流的更狠了。他將信一封封收好,鄭重地抱到懷裏,又將母親的屋子收拾好,久久地立在門前,莊重如進行一場儀式。

留在山村似乎成了順理成章的事。他在村裏唯一有手機信號的山頂給老闆打電話辭了職,便一頭扎進母親生前的辦公室。沒了老師,學生們不再上學,倒也沒人發現他在那裏,他就不知不覺待了一天一夜。出來時,他的臉上掛着碩大的黑眼圈,眼睛卻在發亮。

清晨,聽到傳來的國歌聲,地裏勞作的'村民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望向學校的方向。不算整齊但響亮的歌聲中,一面有些褪色的國旗磕磕絆絆地升上竹製的旗杆。是個晴天,春光也有了它該有的溫度。略顯簡陋的儀式後,學生們有了新老師。

新老師面向國旗,向身前的空氣伸出了手。學生們有些奇怪,卻沒有詢問。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一場交接儀式,他從母親手上接過,她的夢想,和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