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散文：致遠去的母親

又是母親節，今年我們這兒的花兒開得晚，好象特意等這一天似的，漫山遍野芳菲着溫暖。街上享有母親之花的康乃馨鋪滿溫馨。與我心裏便是鋪滿綿綿厚厚的思念。我獨自座在花堆後面的臺階上，全身溢滿傷感，思念不能自己。陽光晴好，看着人來人往的買花人個個臉上洋溢着幸福，我好生羨慕，好生孤單，而我只能捻一縷花香，牽無限懷念。

母親是極喜歡花的，那時家的房前屋後每年春天奼紫嫣紅，臨北窗根是母親親手栽的一大墩芍藥和何苞花，每到端午節前後那粉粉的芍藥花朵開的幾乎探進窗裏，長長的串荷苞花風中悠悠，花香襲屋，蜜蜂蝴蝶常穿堂而過，菜園小道密密的步步高花，芨芨草花齊高而開，每每走過花瓣撲腿，再加上那兩棵高大的梨樹花，一叢叢李子樹花，一大樹山楂花都是母親年輕時候移栽的，前窗下兩棵齊矮樹小桃紅，那粉啊，再沒有別的粉入我腦海，還有一大棵綠白沙果樹花，樹下一大堆青櫻，每到果熟我們便分外欣喜，每到晚上枕着各種花香入眠，彷彿睡在母親暖暖的懷中，童年的家就是母親打造的一個小花園,我們的大家庭經由母親打理如滿樹花兒一般和睦。每每想念母親那浮在心海中的每一朵花都鮮活的如母親親親的笑顏，柔軟的花瓣如母親慈愛的心，豔麗的顏色如母親年輕的容顏。花開萬朵，萬種花開都是母親曾經萬千的心意，萬千的牽掛還有此刻我萬千的思念。

現在老屋只剩斷避殘垣，雖有哥哥還住在小村莊，但不常回去，因爲沒有倚門慈母情，沒有今來千里外的奔頭，沒有白頭老母挽斷衫袖的送別，一切都不在那兒了，似乎一切又都在那兒。

很愧對母親，沒買過禮物，沒給過一聲問候。那時候家裏貧困，母親整天爲生活奔波勞碌。在我的記憶裏母親從來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歸，還要操持家務，往往是一覺醒來看到母親還在燈下忙碌，第二天便可帶着母親的細微周到在校園裏讀書，在田間地頭玩樂。母親白天在生產隊掙工分還要伺候全家衣食，可再辛苦，再委屈，從不遷怒於我們，我們家姊妹9人，調皮搗蛋的有，出外惹出禍的也有，幾乎沒有聽到過母親在外人面前責罵我們，反倒常常聽到母親賠禮道歉聲，人走後在一一的告誡。所以成長中無論生活風雨飄搖還是藍天白雲，我很陽光，很相信美好，應該是母親一直對我心靈保護的緣故。記得雖然都是粗糧，母親卻做的非常仔細，一家老小圍在父母身旁都吃的津津有味。小時候總是穿着母親改過幾遍的衣服，雖不常着新，卻從來都很整潔，乾淨，我們姐妹幾個在小夥伴面前因此最受歡迎，所以人前人後從裏而外我一直喜歡整整齊齊，應該是從母親哪兒學會了尊重，尊重自己尊重他人。在那個衣食不豐的年頭母親自己節衣縮食牽着我們的手走過。我最喜歡晚上母親在昏暗的燈下做着全家的針線活，我便枕着母親的腿躺在被窩裏看書，愛看書的習慣便是那時伴着母親的勤儉，樸素養成的。母親的最大願望是希望我們個個好好學習，走出農村，走出貧窮。如今我們都如母親所願日子好好的，而對母親則是“子欲養，而親不待”。有時走在大街上看着母女相依相偎的身影會莫名的心酸，特別留戀她們的背影，我會駐足目送好遠；有時在我身旁忽然聽到有人喊媽會感覺好陌生，隨後便傷懷無數。三十多年過去了，我總感覺母親還在，還像小時候一樣爲我們縫着衣，呼喊着我們吃飯，叮嚀囑早歸，房前屋後弄花蒔草，我們在母親身邊歡來樂去。有母親在快樂時光輕如飛舟，之後的歲月缺失了人生最無處可尋的愛，最顛簸不散的情：母親以及母親的愛。從此習慣了寂寞，從此再沒有寧靜的.港灣停泊，從此心靈顫簌在寒風裏，從此我的城牆轟然倒塌。我的母親還沒等女兒送你春暖花開你便永遠躺在了荒涼的地方，但我知道就算母親還在也不願打擾花香瀰漫的我們。母親，待我百年便日日侍在你身邊，再續母女緣，一起歡聲笑語。時光在某些人生片段可以讓往事重演，卻永遠帶不回逝去的人就像它的永恆。可能是因爲母親的疼愛太短，有時候竟不敢觸摸溫情，有時候竟把普通冷暖當做人生摯情，一面特別渴望，一面特別恐懼，總是搖晃靠不了岸。母親在那邊也正如我想念她一樣時時牽掛我們吧，翹首期盼我們過得幸福。母親只陪伴了我十三年，以她質樸的愛和善良，母親溫良的性情和心地深深影響我至今，如今想來渾身暖暖如陽光披在身上，那段光陰是我一生中最好，最完整的世界。許多年以後無論我處於人生低谷還是高峯，母親這些樸素的品質一直在左右提醒着我，猶如花開在側。

世事多少變換與變遷，更懂得“只有你不問花開幾許，只問淺笑安然”，唯有你的愛無怨無悔；唯有你的愛沒有傷害；唯有你的愛長愛不馳；唯有你的情是真憐惜；唯有你心細如髮的看護我心房，如綠葉般送遠離傷，除了父母我們不可能成爲任何人的唯一；除了父母的雙眼我們無處安放完美。愛情可以背棄，婚姻可以離散，友情可以全無，但有母親在一切還會溫暖起來，因爲無論母親有時多麼無奈弱小也會含淚對我們微笑。生活的種種樂聚離痛，路途顛簸的字字句句，時時驚醒我們的心，無論貧窮，富貴，疾病，健康，順境，逆境，永遠不離不棄的是母親，心永無旁鶩的是母親，母親永遠願意同承同受着兒女天涯海角的不幸與悲傷，永遠是母親可以瞬間生死相讓。

母親的愛走的太久太遙遠了，有時望着星空無比空落落的想爲什麼滿天星星就我的那顆早早隕落了呢。料峭時光寒風乍起，好想懦弱時有母親永不冷漠的信任；挫折時有母親永不拋棄的懷抱；疲倦時有母親安穩的依靠；快樂時有母親微揚的嘴角；飛翔時有母親託舉的翅膀，該是何等幸福啊。母親在的家是兒女迷路時永遠的回程票，是兒女風雨裏心靈的棲息地，今生好想再做一回母親懷中天真的孩子。思雨紛飛，擡起頭雙眼模糊的已看不清窗外明媚，好想此刻母親就在身邊，那將比什麼都重要。願我那張沉默許久的票帶上我的笑容化作紙花飛到母親鬢間，以慰母親臨別時那顆爲兒女遊蕩的心。我多想母親的手一直在村口揮着直揮到我白頭，我多想母親的白髮與我的白髮齊飛。

據說是有輪迴的，母親，若來生還做你女兒，必定懂事，乖巧，必定償還今生欠下的情，希望你是我頭上永遠也飄不遠的雲，擡眼便可看見，希望你的愛庇佑女兒長久一些；若做你的母親，必定寬厚，溫良，承受你的傷痛，希望我是你的影子，彼此顧念，永遠相隨，在你哭泣的時候有我永遠如山的擁抱，我必努力奮鬥，給你一次自由快樂的生命，給你一個幸福安穩的人生。

若母親還在，今天我會讓母親滿抱，滿雙手的花，把康乃馨插滿母親的頭，讓母親像青春的時候一樣光彩照人，浪漫可人；也像母親曾經疼愛我們一樣疼愛母親一回，願母親安祥的生活在我的身邊。請多抱抱母親，像小時候母親抱我們一樣，請多親吻母親不再年輕的臉頰，像小時候母親親吻我們一樣，請在母親耳邊多哼幾首小時候母親唱給我們的歌謠，讀幾首小時候母親教我們的童謠，讓她心裏充滿着往日歡快的時光。若母親還在，我會種下一片一望無際的各色花，花海中蓋一所房屋，那裏滿眼陽光，清晨爲母親溫柔梳理稀少的白髮，黃昏陪母親看落日的彩霞，耐心聽母親一遍又一遍嘮叨小時候的趣事，讓母親就像我們小時候依戀她一樣依戀着我們。母親陪伴我們成長 而我們又能陪伴母親多遠，請別讓母親流淚，憂傷，因爲我們是被母親擦着眼淚長大的，別讓母親再看到我們更多的淚水，請讓母親的心安寧。在母親的有生之年能給予她更多的關懷和愛儘量給予吧，哪怕是寸草心，因爲她給予我們三春暉，別再嘆着風塵來打擾風燭殘年的母親。願這溫暖的花海和兒女的愛，陪伴給我們生命和家的母親樂享天年。

當我們走進了母親的年華時年，當我們爲人父母，當我們的兒女各奔東西，方知“當時父母念，今日而應知”。

母親我無孔不入的思念，天下兒女若父母在，無論天涯還是咫尺請奔跑着與他們相依爲命。

我依然買了一束花，雖然無處可送，邊走邊摘下花瓣拭去滑下的淚水就好似母親三十年前柔軟的臉和手，隨路人驚詫紛紛。

如今在另一個世界的母親可安好？一定過得從容，美麗一些；一定過得健康，快樂一些。

致生命裏疼愛了我十三年的母親。

春意正濃，幸福的節日裏，別樣悲涼，別樣想念母親。

願母親安息的地方年年好花如期開。

願天下逝去的母親倖福在天堂。

願天下健在的母親倖福在人間。

此刻花開遍野，思念無邊無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