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老房子抒情散文

從上海十字街出發，轉角。

五巷十號，是王琦瑤的弄堂。西班牙風雕刻的桃木椅，GE出品的老式電風扇，留聲機裏傳出慵懶的《四季調》，是逝去的年華，這裏留下的是那狹窄的過道里女人口裏的是非長短，剝落的灰塵是她們臉上老掉的容顏，一年又一年，掉落的灰燼是她們褪去的衣服，一層又一層。在這座老房子裏度過無數個困頓下午的女人，是這座老房子的縮影，是基耶斯洛夫斯基電影《藍》的旋律，直把人拽進生活的底部。她通過垂垂欲墜的老窗戶向外張望，那道時光之門，咣噹一聲就從背後關上了。

法國租界四十三號，是張愛玲的愛丁堡公寓，我依然能夠想像，華袍着身的'張愛玲站在枝蔓叢生的愛丁堡陽臺上，目光散漫地看哈同花園裏花團錦簇的派對，看封鎖，看傭人提籃買菜，野眼望夠了，轉過身，和姑姑說會兒閒話。這個在老房子裏談音樂，談跳舞，談畫畫的女人，她的腳步輕輕地劃過木質的樓梯，輕聲地說了句，哦，原來你也在這裏。

在這裏，在老房子裏度過大半生或剛剛開始生活的人，他們有着如你鄰居般卑微但一定妥帖穩定的人生，他們或許每天都要朝九晚五地趕離家最近的一趟班車，有着一個即將成年的兒子，有着在事業上的失意與懊悔，有過彼此感情上的背叛與被背叛，有寂寞得要問人來自哪裏的時候……

李淑芳站在殘舊的圍欄上，望盡街頭，只有破碎的月光在花式的地板上晃動，淚似簾外雨，一直點滴到天明。顧蔓楨緊握鐵欄，在嘆恨，在這禁錮的老房子裏選擇苟延殘喘，還是行屍走肉，還是在這無法扭轉的乾坤裏垂垂老去……

如果說命是天給的，那麼，這些女人的運是老房子所註定的。

王爾德說，所有憂鬱的法國人死去都會去老房子。你是個憂鬱的人嗎？

我站在南樓，只嘆一聲歸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