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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蕾上的春之舞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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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春天是從味蕾上款款而來的。

味蕾上的春之舞散文隨筆

記不得是從哪場春雨開始,中午放學回家,飯桌上就突然多一盤綠綠的清炒薺菜,隆重而又羞赧地盛在白瓷盤子裏,夾一筷子細細咀嚼,那特有的清芬立刻在味蕾上跳舞了。

吃野菜並不是什麼大事,然而每年的第一頓野菜總是代表着華麗的春之序曲。那時候菜市場沒有野菜出售,這序曲必須自己到田野中找尋。總記得祖母挎着籃子挖野菜的樣子,她瘦小的身影彼時格外矯健,敏捷地跨過水渠,越過堤岸,在麥田和桑林裏一棵一棵找尋藏匿的綠色精靈。祖母從不會漫無目的地找,這些田野的精靈總是生長在她的記憶當中,有着清晰的座標和脈絡。我們能夠很容易地找到成簇的馬蘭和枸杞。祖母小心地用指甲掐下它們的嫩芽,不傷及根莖,過段時間,那裏還是蔥蘢的一片。

挖野菜是個極有意思的事情,以至於成爲春日週末最有吸引力的消遣活動。小孩子們都自發跟着家人或者大孩子攜着工具下地,在漫天金黃的油菜花和碧綠的麥苗間,藉着挖野菜的名義盡情嬉戲。有的`人挖的多一點,能打上一斤肉,擀麪皮包薺菜餃子,收穫再少的也夠做一頓野菜雞蛋湯。所以不管怎樣,當天的飯桌上總能嚐到一口春天的滋味。

祖母是烹飪的好手,她不但能將尋常的薺菜、馬蘭頭、秧草、枸杞芽做出清炒、醬烹、涼拌、包餃子、炸春捲等花樣,還能用更特別的食材給我們做出各種驚喜。當臨水的楊柳“萬條垂下綠絲絛”的時候,祖母就會細心地擼上幾把嫩葉,拌在雞蛋和麪粉調好的糊糊裏,用素油煎成薄薄的柳葉餅,樣子和味道都頗像明前的龍井。別人家也用榆錢來做麪疙瘩,但那只是用榆錢煮麪疙瘩,而祖母卻將榆錢搗爛和在麪粉裏,做成小巧碧綠的面魚兒,鹹鮮適口,清香滿頰。此外還有槐花餡兒的湯圓和米糕,香椿頭炒的雞蛋,嫩苜蓿做的青團……彷彿春天裏的每片葉子和花朵都能在祖母的手中變成無上美味。別人都讚歎祖母的好手藝:“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做什麼都不一樣呢!”

當然,春天的味道也不總在野菜上。“桃花流水鱖魚肥”,桃花汛的時候,每天早上有漁船沿着碼頭叫賣鮮魚。買上一尾斤把重的鱖魚,和着鮮嫩的秧草紅燒,那味道真是天衣無縫的絕配。不過清蒸也是很好的,切上幾根春蔥,抹上油鹽下鍋蒸熟即可,最大程度地保留了鱖魚的細嫩豐腴,味道也是妙不可言。到了清明前後,滿河的螺螄都是肥而無籽,用趟網隨便推幾下就是一水盆,用清水養上兩天,不管是剪去尾巴清燉,還是挑出肉來炒春韭,都是一等一的美味。與螺螄一同出水的,常常有很多俗名叫做“老鸛嘴”的黑色狹長河蚌,用刀很難剖開,熱水一燙卻紛紛開了口,極容易就取出肉來,用新抽的菜薹汆湯,牛乳一樣的白。

最難忘的還是老屋旁邊的一片小竹林,不知道什麼品種的竹子,瘦瘦長長的,每年驚蟄過後,遍地冒出的尖錐子都充分詮釋什麼叫“雨後春筍”。祖母用小鏟子把它們挖出來,排在檐下晾着,因爲這些“錐子”不趕緊挖下的話,沒幾天就長成竹竿了。新筍可以切成細絲炒韭菜、炒菠菜、炒魚香肉絲、燒湯、燉肉,吃不完的就送給鄰居或做成筍乾留着燒紅燒肉。那味道,彷彿能將遠去的童年一下子拉到眼前。

一轉眼,祖母已經去了十個年頭了。好在每年的春天還是如期而至,一如既往的草長鶯飛,柳暗花明。我總是忍不住按照味蕾的意願,去尋找野菜的蹤跡。雖然偶爾在菜場買到一些大棚裏種的薺菜和馬蘭頭,味道含含糊糊,似乎有那麼點意思,究竟不如記憶中的香醇,但那也算是春天的氣息了。我也希望有時間,帶着孩子走到田間去,把綠色的記憶裝進籃子裏,讓他的童年也沾些青草的氣息。我想這是祖母最希望看到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