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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四 徐茶酒乘鬧劫新人 鄭蕊珠鳴冤完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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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氣籠清曉。卷珠簾,次第笙歌,一時齊奏。無限神仙離蓬島,鳳駕鸞車初到。見擁個、仙娥窈窕。玉珮玎鐺風縹緲,望嬌姿、一似垂楊嫋。天上有,世間少。劉郎正是當年少。更那堪,天教付與,最多才貌。玉樹瓊枝相映耀,誰與安排忒好?有多少、風流歡笑。直待來春成名了,馬如龍、綠緩欺芳草。同富貴,又偕老。

卷二十四 徐茶酒乘鬧劫新人 鄭蕊珠鳴冤完舊案

這首詞名《賀新郎》,乃是宋時辛稼軒爲人家新婚吉席而作。天下喜事,先說洞房花燭夜,最爲熱鬧。因是這熱鬧,就有趁哄打劫的了。吳興安吉州富家新婚,當夜有一個做賊的,趁着人雜時節,溜將進去,伏在新郎的牀底下了,打點人靜後,出來卷取東西。怎當這人家新房裏頭,一夜停火到天明。牀上新郎新婦,雲雨歡濃了一會,枕邊切切私語,你問我答,煩瑣不休。說得高興,又弄起那話兒來,不十分肯睡。那賊躲在牀下,只是聽得肉麻不過,卻是不曾靜悄。又且燈火明亮,氣也喘不得一口,何況脫身出來做手腳?只得耐心伏着不動。水火急時,直等日間牀上無人時節,就牀下暗角中撤放。如此三日夜,畢竟下不得手,肚中餓得難堪。顧不得死活,聽得人聲略定,拼着命魆魆走出,要尋路逃去。火影下早被主家守宿人瞧見,叫一聲“有賊!”前後人多扒起來,拿住了。先是一頓拳頭腳尖,將繩捆着,誰備天明送官。賊人哀告道:“小人其實不曾偷得一毫物事,便做道不該進來,適間這一頓臭打,也拆算得過了。千萬免小人到官,放了出去,小人自有報效之處。”主翁道:“誰要你報效!你每這樣歹人,只是送到官,打死了才幹淨。”賊人道:“十分不肯饒我,我到官自有說話。你每不要懊悔!”主翁見他說得倔強,更加可恨,又打了幾個巴拿。

捆到次日,申破了地方,一同送到縣裏去。縣官審問時,正是賊有賊智,那賊人不慌不忙的道:“老爺詳察,小人不是個賊,不要屈了小人!”縣官道:“不是賊,是甚麼樣人,躲在人家牀下?”賊人道:“小人是個醫人,只爲這家新婦,從小有個暗疾,舉發之時,疼痛難當,惟有小人醫得,必要親手調治,所以一時也離不得小人。今新婚之夜,只怕舊疾舉發,暗約小人隨在房中,防備用藥,故此躲在牀下。這家人不認得,當賊拿了。”縣官道:“那有此話?”賊人道:

“新婦乳名瑞姑,他家父親,寵了妾生子女,不十分照管他。母親與他一路,最是愛惜。所以有了暗疾,時常叫小人私下醫治。今若叫他到官,自然認得小人,才曉得不是賊。”知縣見他丁一確二說着,有些信將起來,道:“果有這等事,不要冤屈了平人。而今只提這新婦當堂一認就是了。”

元來這賊躲在牀下這三夜,備細聽見牀上的說話。新婦果然有些心腹之疾,家裏常醫的。因告訴丈夫,被賊人記在肚裏,恨這家不饒他,當官如此攀出來。不惟可以遮飾自家的罪,亦且可以弄他新婦到官,出他家的醜。這是那賊人憊賴之處。那曉縣官竟自被他哄了,果然提將新婦起來。富家主翁急了,負極去求免新婦出官。縣官那裏肯聽?富家翁又告情願不究賊人罷了,縣官大怒道:“告別人做賊也是你,及至要個證見,就說情願不究,可知是誣賴平人爲盜。若不放新婦出來質對,必要問你誣告。”富家翁計無所出,方悔道:“早知如此,放了這猾賊也罷,而今反受他累了。”

衙門中一個老吏,見這富家翁徬徨,問知其故,便道:“要破此猾賊也不難,只要重重謝我。我去稟明瞭,有方法叫他伏罪。”富家翁許了謝禮十兩。老吏去稟縣官道:“這家新婦初過門,若出來與賊盜同辨公庭,恥辱極矣!老爺還該惜具體面。”縣官道:“若不出來,怎知賊的真假?”老吏道:“吏典到有一個愚見。想這賊潛藏內室,必然不曾認得這婦人的,他卻混賴其婦有約。而今不必其婦到官,密地另使一個婦人代了,與他相對。他認不出來,其誣立見,既可以辨賊,又可以周全這家了。”縣官點頭道:“說得有理。”就叫吏典悄地去喚一娼婦打扮了良家,包頭素衣,當賊人面前帶上堂來,高聲稟道:“其家新婦瑞姑拿到!”賊人不知是假,連忙叫道:“瑞姑,瑞姑,你約我到房中治病的,怎麼你公公家裏拿住我做賊送官,你就不說一聲?”縣官道:“你可認得正是瑞姑了麼?”賊人道:“怎麼不認得?從小認得的。”縣官大笑道:“有這樣奸詐賊人,險被你哄了。元來你不曾認得瑞姑,怎賴道是他約你醫病?這是個娼妓,你認得真了麼?”賊人對口無言,縣官喝叫用刑。賊人方纔訴說不曾偷得一件,乞求減罪。縣官打了一頓大板,枷號示衆。因爲無贓,恕其徒罪。富家翁新婦方纔得免出官。這也是新婚人家一場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