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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卷七十七·蓋諸葛劉鄭孫毋將何傳第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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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寬饒字次公,魏郡人也。明經爲郡文學,以孝廉爲郎。舉方正,對策高第,遷諫大夫,行郎中戶將事。劾奏衛將軍張安世子侍中陽都侯彭祖不下殿門,並連及安世居位無補。彭祖時實下門,寬饒坐舉奏大臣非是,左遷爲衛司馬。

《漢書》卷七十七·蓋諸葛劉鄭孫毋將何傳第四十七

先是時,衛司馬在部,見衛尉拜謁,常爲衛官繇使市買。寬饒視事,案舊令,遂揖官屬以下行衛者。衛尉私使寬饒出,寬饒以令詣官府門上謁辭。尚書責問衛尉,由是衛官不復私使候、司馬。候、司馬不拜,出先置衛,輒上奏辭,自此正焉。

寬饒初拜爲司馬,未出殿門,斷其禪衣,令短離地,冠大冠,帶長劍,躬案行士卒廬室,視其飲食居處,有疾病者身自撫循臨問,加致醫藥,遇之甚有恩。及歲盡交代,上臨饗罷衛卒,衛卒數千人皆叩頭自請,願復留共更一年,以報寬饒厚德。宣帝嘉之,以寬饒爲太中大夫,使行風俗,多所稱舉貶黜,奉使稱意。擢爲司隸校尉,刺舉無所迴避,小大輒舉,所劾奏衆多,廷尉處其法,半用半不用,公卿貴戚及郡國吏繇使至長安,皆恐懼莫敢犯禁,京師爲清。

平恩侯許伯入第,丞相、御史、將軍、中二千石皆賀,寬饒不行。許伯請之,乃往,從西階上,東鄉特坐。許伯自酌曰“蓋君後至”寬饒曰“無多酌我,我乃酒狂”丞相魏侯笑曰“次公醒而狂,何必酒也”坐者畢屬目卑下之。酒酣樂作,長信少府檀長卿起舞,爲沐猴與狗鬥,坐皆大笑。寬饒不說,卬視屋而嘆曰“美哉。然富貴無常,忽則易人,此如傳舍,所閱多矣。唯謹慎爲得久,君侯可不戒哉”因起趨出,劾奏長信少府以列卿而沐猴舞,失禮不敬。上欲罪少府,許伯爲謝,良久,上乃解。

寬饒爲人剛直高節,志在奉公。家貧。奉錢月數千,半以給吏民爲耳目言事者。身爲司隸,子常步行自戍北邊,公廉如此。然深刻喜陷害人,在位及貴戚人與爲怨,又好言事刺譏,奸犯上意。上以其儒者,優容之,然亦不得遷。同列後進或至九卿,寬饒自以行清能高,有益於國,而爲凡庸所越,愈失意不快,數上疏諫爭。太子庶子王生高寬饒節,而非其如此,予書曰“明主知君潔白公正,不畏強禦,故命君以司察之位,擅君以奉使之權,尊官厚祿已施於君矣。君宜夙夜惟思當世之務,奉法宣化,憂勞天下,雖日有益,月有功,猶未足以稱職而報恩也。自古之治,三王之術各有制度。今君不務循職而已,乃欲以太古久遠之事匡拂天子,數進不用難聽之語以摩切左右,非所以揚令名全壽命者也。方今用事之人皆明習法令,言足以飾君之辭,文足以成君之過,君不惟蘧氏之高蹤,而慕子胥之末行,用不訾之軀,臨不測之險,竊爲君痛之。夫君子直而不挺,曲而不詘。《大雅》雲: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狂夫之言,聖人擇焉。唯裁省覽”寬饒不納其言。

是時,上方用刑法,信任中尚書宦官,寬饒奏封事曰“方今聖道浸廢,儒術不行,以刑餘爲周、召,以法律爲《詩》、《書》”又引《韓氏易傳》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傳子,官以傳賢,若四時之運,功成者去,不得其人則不居其位”書奏,上以寬饒怨謗終不改,下其書中二千石。時,執金吾議,以爲寬饒指意欲求禪,大逆不道。諫大夫鄭昌愍傷寬饒忠直憂國,以言事不當意而爲文吏所詆挫,上書頌寬饒曰“臣聞山有猛獸,藜藿爲之不採。國有忠臣,奸邪爲之不起。司隸校尉寬饒居不求安,食不球飽,進有憂國之心,退有死節之義,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託,職在司察,直道而行,多仇少與,上書陳國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從大夫之後,官以諫爲名,不敢不言”上不聽,遂下寬饒吏。寬饒引佩刀自剄北闕下,衆莫不憐之。

諸葛豐字少季,琅邪人也。以明經爲郡文學,名特立剛直。貢禹爲御史大夫,除豐爲屬,舉侍御史。元帝擢爲司隸校尉,刺舉無所避,京師爲之語曰“間何闊,逢諸葛”上嘉其節,加豐秩光祿大夫。

時,侍中許章以外屬貴幸,奢淫不奉法度,賓客犯事,與章相連。豐案劾章,欲奉其事,適逢許侍中私出,豐駐車舉節詔章曰“下”欲收之。章迫窘,馳車去,豐追之。許侍中因得入宮門,自歸上。豐亦上奏,於是收豐節。司隸去節自豐始。

豐上書謝曰“臣豐駑怯,文不足以勸善,武不足以執邪。陛下不量臣能否,拜爲司隸校尉,未有以自效,復秩臣爲光祿大夫,官尊責重,非臣所當處也。又迫年歲衰暮,常恐卒填溝渠,無以報厚德,使論議士譏臣無補,長獲素餐之名。故常願捐一旦之命,不待時而斷奸臣之首,懸於都市,編書其罪,使四方明知爲惡之罰,然後卻就斧鉞之誅,誠臣所甘心也。夫以布衣之士,尚猶有刎頸之交,今以四海之大,曾無伏節死誼之臣,率盡苟合取容,阿黨相爲,念私門之利,忘國家之政。邪穢濁混之氣上感於天,是以災變數見,百姓睏乏。此臣下不忠之效也,臣誠恥之亡已。凡人情莫不欲安存而惡危亡,然忠臣直士不避患害者,誠爲君也。今陛下天覆地載,物無不容,使尚書令堯賜臣豐書曰:夫司隸者刺舉不法,善善惡惡,非得顓之也。勉處中和,順經術意。恩深德厚,臣豐頓首幸甚。臣竊不勝憤懣,願賜清宴,唯陛下裁幸”上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