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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卷六十七·楊胡朱梅雲傳第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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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王孫者,孝武時人也。學黃、老之術,家業千餘,厚自奉養生,亡所不致。及病且終,先令其子,曰“吾欲裸葬,以反吾真,必亡易吾意。死則爲布囊盛屍,入地七尺,既下,從足引脫其囊,以身親土”其子欲默而不從,重廢父命。欲從之,心又不忍,乃往見王孫友人祁侯。

《漢書》卷六十七·楊胡朱梅雲傳第三十七

祁侯與王孫書曰“王孫苦疾,僕迫從上祠雍,未得詣前。願存精神,省思慮,進醫藥,厚自持。竊聞王孫先令裸葬,令死者亡知則已,若其有知,是戮屍地下,將裸見先人,竊爲王孫不取也。且《孝經》曰爲之棺槨衣衾,是亦聖人之遺制,何必區區獨守所聞。願王孫察焉”

王孫報曰“蓋聞古之聖王,緣人情不忍其親,故爲制禮,今則越之,吾是以裸葬,將以矯世也。夫厚葬誠亡益於死者,而俗人競以相高,靡財單幣,腐之地下。或乃今日入而明日發,此真與暴骸於中野何異。且夫死者,終生之化,而物之歸者也。歸者得至,化者得變,是物各反其真也。反真冥冥,亡形亡聲,乃合道情。夫飾外以華衆,厚葬以隔真,使歸者不得至,化者不得變,是使物各失其所也。且吾聞之,精神者天之有也,形骸者地之有也。精神離形,各歸其真,故謂之鬼,鬼之爲言歸也。其屍塊然獨處,豈有知哉。裹以幣帛,鬲以棺槨,支體絡束,口含玉石,欲化不得,鬱爲枯臘,千載之後,棺槨朽腐,乃得歸土,就其真宅。由是言之,焉用久客。昔帝堯之葬也,窾木爲櫝,葛藟爲緘,其穿下不亂泉,上不泄殠。故聖王生易尚,死易葬也。不加功於亡用,不損財於亡謂。今費財厚葬,留歸隔至,死者不知,生者不得,是謂重惑。於戲。吾不爲也”

祁侯曰“善”遂裸葬。

胡建字子孟,河東人也。孝武天漢中,守軍正丞,貧亡車馬,常步與走卒起居,所以尉薦走卒,甚得其心。時監軍御史爲奸,穿北軍壘垣以爲賈區,建欲誅之,乃約其走卒曰“我欲與公有所誅,吾言取之則取,斬之則斬”於是當選士馬日,監御史與護軍諸校列坐堂皇上,建從走卒趨至堂皇下拜謁,因上堂皇,走卒皆上。建指監御史曰“取彼”走卒前曳下堂皇。建曰“斬之”遂斬御史。護軍諸校皆愕驚,不知所以。建亦已有成奏在其懷中,遂上奏曰“臣聞軍法,立武以威衆,誅惡以禁邪。今監御史公穿軍垣以求賈利,私買賣以與士市,不立剛毅之心,勇猛之節,亡以帥先士大夫,尤失理不公。用文吏議,不至重法。《黃帝李法》曰:壁壘已定,穿窬不由路,是謂奸人,奸人者殺。臣謹按軍法曰:正亡屬將軍,將軍有罪以聞,二千石以下行法焉。丞於用法疑,執事不諉上,臣謹以斬,昧死以聞”制曰“《司馬法》曰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何文吏也。三王或誓於軍中,欲民先成其慮也。或誓於軍門之外,欲民先意以待事也。或將交刃而誓,致民志也。建又何疑焉”建由是顯名。

後爲渭城令,治甚有聲。值昭帝幼,皇后父上官將軍安與帝姊蓋主私夫丁外人相善。外人驕恣,怨故京兆尹樊福,使客射殺之。客臧公主廬,吏不敢捕。渭城令建將吏卒圍捕。蓋主聞之,與外人、上官將軍多從奴客往,奔射追吏,吏散走。主使僕射劾渭城令遊徼傷主家奴。建報亡它坐。蓋主怒,使人上書告建侵辱長公主,射甲舍門。知吏賊傷奴,闢報故不窮審。大將軍霍光寢其奏。後光病,上官氏代聽事,下吏捕建,建自殺。吏民稱冤,至今渭城立其祠。

朱雲字遊,魯人也,徙平陵。少時通輕俠,借客報仇。長八尺餘,容貌甚壯,以勇力聞。年四十,乃變節從博士白子友受《易》,又事前將軍蕭望之受《論語》,皆能傳其業。好倜儻大節,當世以是高之。

元帝時,琅邪貢禹爲御史大夫,而華陰守丞嘉上封事,言“治道在於得賢,御史之官,宰相之副,九卿之右,不可不選。平陵朱雲,兼資文武,忠正有智略,可使以六百石秩試守禦史大夫,以盡其能”上乃下其事問公卿。太子少傅匡衡對,以爲“大臣者,國家之股肱,萬姓所瞻仰,明王所慎擇也。傳曰下輕其上爵,賤人圖柄臣,則國家搖動而民不靜矣。今嘉從守丞而圖大臣之位,欲以匹夫徒步之人而超九卿之古,非所以重國家而尊社稷也。自堯之用舜,文王於太公,猶試然後爵之,又況朱雲者乎。雲素好勇,數犯法亡命,受《易》頗有師道,其行義未有以異。今御史大夫禹潔白廉正,經術通明,有伯夷、史魚之風,海內莫不聞知,而嘉猥稱雲,欲令爲御史大夫,妄相稱舉,疑有奸心,漸不可長,宜下有司案驗以明好惡”嘉竟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