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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卷八十三·逸民列傳第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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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稱“《遯》之時義大矣哉”。又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是以堯稱則天,不屈潁陽之高。武盡美矣,終全孤竹之潔。自茲以降,風流彌繁,長往之軌未殊,而感致之數匪一。或隱居以求其志,或迴避以全其道,或靜已以鎮其躁,或去危以圖其安,或垢俗以動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然觀其甘心畎畝之中,憔悴江海之上,豈必親魚鳥、樂林草哉。亦云性分所至而已。故蒙恥之賓,屢黜不去其國。蹈海之節,千乘莫移其情。適使矯易去就,則不能相爲矣。彼雖硜硜有類沽名者,然而蟬蛻囂埃之中,自致寰區之外,異夫飾智巧以逐浮利者乎。荀卿有言曰“志意修則驕富貴,道義重則輕王公”也。

《後漢書》卷八十三·逸民列傳第七十三

漢室中微,王莽篡位,士之蘊藉義憤甚矣。是時裂冠毀冕,相攜持而去之者,蓋不可勝數。楊雄曰“鴻飛冥冥,弋者何篡焉”言其違患之遠也。光武側席幽人,求之若不及,旌帛蒲車之所徵賁,相望於巖中矣。若薛方、逢萌,聘而不肯至。嚴光、周黨、王霸,至而不能屈。羣方鹹遂,志士懷仁,斯固所謂“舉逸民天下歸心”者乎。肅宗亦禮鄭均而徵高鳳,以成其節。自後帝德稍衰,邪{薛女}當朝,處子耿介,羞與卿相等列,至乃抗憤而不顧,多失其中行焉。蓋錄其絕塵不反,同夫作者,列之此篇。

野王二老者,不知何許人也。初,光武貳於更始,會關中擾亂,遣前將軍鄧禹西征,送之於道。既反,因於野王獵,路見二老者即禽。光武問曰“禽何向”並舉手西指,言“此中多虎,臣每即禽,虎亦即臣,大王勿往也”光武曰“苟有其備,虎亦何患”父曰“何大王之謬邪。昔湯即桀於鳴條,而大城於亳。武王亦即紂於牧野,而大城於郟鄏。彼二王者,其備非不深也。是以即人者,人亦即之,雖有其備,庸可忽乎”光武悟其旨,顧左右曰“此隱者也”將用之,辭而去,莫知所在。

向長字子平,河內朝歌人也。隱居不仕,性尚中和,好通《老》、《易》。貧無資食,好事者更饋焉,受之取足而反其餘。王莽大司空王邑闢之,連年乃至,欲薦之於莽,固辭乃止。潛隱於家。讀《易》至《損》、《益》卦,喟然嘆曰“吾已知富不如貧,貴不如賤,但未知死何如生耳”建武中,男女娶嫁既畢,敕斷家事勿相關,當如我死也。於是遂肆意,與同好北海禽慶俱遊五嶽名山,竟不知所終。

逢萌字子康,北海都昌人也。家貧,給事縣爲亭長。時尉行過亭,萌候迎拜謁,既而擲楯嘆曰“大丈夫安能爲人役哉”遂去之長安學,通《春秋經》。時王莽殺其子宇,萌謂友人曰“三綱絕矣。不去,禍將及人”即解冠掛東都城門,歸,將家屬浮海,客於遼東。

萌素明陰陽,知莽將敗,有頃,乃首戴瓦盎,哭於市曰“新乎新乎”因遂潛藏。及光武即位,乃之琅邪勞山,養志修道,人皆化其德。

北海太守素聞其高,遣吏奉謁致禮,萌不答。太守懷恨而使捕之。吏叩頭曰“子康大賢,天下共聞,所在之處,人敬如父,往必不獲,只自毀辱”太守怒,收之繫獄,更發它吏。行至勞山,人果相率以兵弩捍禦。吏被傷流血,奔而還。後詔書徵萌,託以老耄,迷路東西,語使者雲“朝廷所以徵我者,以其有益於政,尚不知方面所在,安能濟時乎”即便駕歸。連徵不起,以壽終。

初,萌與同郡徐房、平原李子云、王君公相友善,並曉陰陽,懷德穢行。房與子云養徒各千人,君公遭亂獨不去,儈牛自隱。時人謂之論曰“避世牆東王君公”

周黨字伯況,太原廣武人也。家產千金。少孤,爲宗人所養,而遇之不以理,及長,又不還其財。黨詣鄉縣訟,主乃歸之。既而散與宗族,悉免遣奴婢,遂至長安遊學。

初,鄉佐嘗衆中辱黨,黨久懷之。後讀《春秋》,聞復仇之義,便輟講而還,與鄉佐相聞,期克鬥日。既交刃,而黨爲鄉佐所傷,困頓。鄉佐服其義,輿歸養之,數日方蘇,既悟而去。自此敕身修志,州里稱其高。

及王莽竊位,託疾杜門。自後賊暴從橫,殘滅郡縣,唯至廣武,過城不入。

建武中,徵爲議郎,以病去職,遂將妻子居黽池。覆被徵,不得已,乃着短布單衣,穀皮綃頭,待見尚書。及光武引見,黨伏而不謁,自陳願守所志,帝乃許焉。

博士範升奏毀黨曰“臣聞堯不須許由、巢父,而建號天下。周不待伯夷、叔齊,而王道以成。伏見太原周黨、東海王良、山陽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聘,乃肯就車。及陛見帝廷,黨不以禮屈,伏而不謁,偃蹇驕悍,同時俱逝。黨等文不能演義,武不能死君,釣採華名,庶幾三公之位。臣願與坐雲臺之下,考試圖國之道。不如臣言,伏虛妄之罪。而敢私竊虛名,誇上求高,皆大不敬”書奏,天子以示公卿。詔曰“自古明王聖主,必有不賓之士。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太原周黨不受朕祿,亦各有志焉。其賜帛四十匹”黨遂隱居黽池,著書上下篇而終。邑人賢而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