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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十九 魏書十九 任城陳蕭王傳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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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城威王彰,字子文。少善射御,膂力過人,手格猛獸,不避險阻。數從征伐,志意慷慨。太祖嘗抑之曰:“汝不念讀書慕聖道,而好乘汗馬擊劍,此一夫之用,保足貴也!”課彰讀《詩》、《書》,彰謂左右曰:“丈夫一爲衛、霍,將十萬騎馳沙漠,驅戎狄,立功建號耳,何能作博士邪?”太祖嘗問諸子所好,使各言其志。彰曰:“好爲將”。太祖曰:“爲將奈何?”對曰:“被堅執銳,臨難不顧,爲士卒先;賞必行,罰必信。”太祖大笑。建安二十一年,封鄢陵侯。

《三國志》卷十九 魏書十九 任城陳蕭王傳第十九

二十三年,代郡烏丸反,以彰爲北中郎將,行驍騎將軍。臨發,太祖戒彰曰:“居家爲父子,受事爲君臣,動以王法從事,爾其戒之。”彰北征,入涿郡界,叛胡數千騎卒至。時兵馬未集,唯有步卒千人,騎數百匹。用田豫計,固守要隙,虜乃退散。彰追之,身自搏戰,射胡騎,應弦而倒者前後相屬。戰過半日,彰鎧中數箭,意氣益厲,乘勝遂北,至於桑乾,去代二百餘里。長史諸將皆以爲新涉遠,士馬疲頓,以受節度不得過代,不可深近,違令輕敵。彰曰:“率師而行,唯利所在,何節度乎?胡走未遠,追之必破。從令縱敵,非良將也。”遂上馬,令軍中:“後出者斬。”一日一夜與虜相及,擊,大破之,斬首獲生以千數。彰乃倍常科大賜將士,將士無不悅喜。時鮮卑大人柯比能將數萬騎觀望強弱,見彰力戰,所向皆破,乃請服。北方悉平。時太祖在長安,召彰詣行在所。彰自代過鄴,太子謂彰曰:“卿新有功,今西見上,宜勿自伐,應對常若不足者。”彰到,如太子言,歸功諸將。太祖喜,持彰須曰:“黃鬚兒竟大奇也!”

太祖東還,以彰行越騎將軍,留長安。太祖至洛陽,得疾,驛召彰,未至,太祖崩。文帝即王位,彰與諸侯就國。詔曰:“先王之道,庸勳親親,並建母弟,開國承家,故能藩屏大宗,禦侮厭難。彰前受命北伐,清定朔土,厥功茂焉。增邑五千,並前萬戶。”黃初二年,進爵爲公。三年,立爲任城王。四年,朝京都,疾薨於邸,諡曰威。至葬,賜鑾輅、龍旂,虎賁百人,如漢東平王故事。子楷嗣,徙封中牟。五年,改封任城縣。太和六年,復改封任城國,食五縣二千五百戶。青龍三年,楷坐私遣官屬詣中尚方作禁物,削縣二千戶。正始七年,徙封濟南,三千戶。正元、景元初,連增邑,凡四千四百戶。

陳思王植字子建。年十歲餘,誦讀《詩》,《論》及辭賦數十萬言,善屬文。太祖嘗視其文,謂植曰:“汝倩人邪?”植跪曰:“言出爲淪,下筆成章,顧當面試,奈何倩人?”時鄴銅爵臺新成,太祖悉將諸子登臺,使各爲賦。植援筆立成,可觀,太祖甚異之,性簡易,不治威儀。輿馬服飾,不尚華麗,每進見難問,應聲而對,特見寵愛。建安十六年,封平原侯。十九年,徙封臨菑侯。太祖徵孫權,使植留守鄴,戒之曰:“吾昔爲頓邱令,年二十三。思此時所行,無悔於今。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可不勉與!”植既以才見異,而丁儀、丁廙、楊修等爲之羽翼。太祖狐疑,幾爲太子者數矣。而植任性而行,不自彫勵,飲酒不節。文帝御之以術,矯情自飾,宮人左右,併爲之說,故遂定爲嗣。二十二年,增植邑五千,並前萬戶。植嘗乘車行馳道中,開司馬門出。太祖大怒,公車令坐死。由是重諸侯科禁,而植寵日衰。太祖既慮終始之變,以楊修頗有才策,而又袁氏之甥也,於是以罪誅修。植益內不自安。二十四年,曹仁爲關羽所圍。太祖以植爲南中郎將,行徵虜將軍,欲遣救仁,呼有所敕戒。植醉不能受命,於是悔而罷之。

文帝即王位,誅丁儀、丁廙並其男口。植與諸侯並就國。黃初二年,監國謁者灌均希指,奏“植醉酒悖慢,劫脅使者”。有司請治罪,帝以太后故,貶爵安鄉侯。其年改封鄄城侯。三年,立爲鄄城王,邑二千五百戶。

四年,徙封雍丘王。其年,朝京都。上疏曰:臣自抱釁歸藩,刻肌刻骨,追思罪戾,晝分而食,夜分而寢。誠以天罔不可重離,聖恩難可再恃。竊感《相鼠》之篇,無禮遄死之義,形影相弔,五情愧赧。以罪棄生,則違古賢‘夕改’之勸;忍活苟全,則犯詩人‘胡顏’之譏。伏惟陛下德象天地,恩隆父母,施暢春風,澤如時雨。是以不別荊棘者,慶雲之惠也;七子均養者,尸鳩之仁也;舍罪責功者,明君之舉也;矜愚愛能者,慈父之恩也:是以愚臣徘徊於恩澤而不能自棄者也。前奉詔書,臣等絕朝,心離志絕,自分黃考無復執珪之望。不圖聖詔猥垂齒召,至止之日,馳心輦轂。僻處西館,未奉闕廷,踊躍之懷,瞻望反仄。謹拜表獻詩二篇,其辭曰:“於穆顯考,時惟武皇,受命於天,寧濟四方。朱旗所拂,九士被攘,玄化滂流,荒服來王。超商越周,與唐比蹤。篤生我皇,奕世再聰,武則肅烈,文則時雍,受禪炎漢,臨君萬邦。萬邦既化,率由舊則;廣命懿親,以藩王國。帝日爾侯,君茲青上,奄有海濱,方周於魯,車服有輝,旗章有敘,濟濟雋義,我弼我輔。伊予小於,恃寵驕盈,舉掛時網,動亂國經。作藩作屏,先軌是墮,做我皇使,犯我朝儀。國有典刑,我削我絀,將置於理,元兇是率。明明天子,時篤同類,不忍我刑,暴之朝肆,違彼執憲,哀予小子。改封兗邑,於河之濱,股肱弗置,有君無臣,荒淫之闕,誰弼予身?煢煢僕伕,於彼冀方,嗟予小於,乃罹斯殃。赫赫天子,恩不遺物,冠我玄冕,要我朱紱。朱紱光大,使我榮華,剖符授玉,王爵是加。仰齒金璽,俯執聖策,皇恩過隆,祗承怵惕。諮我小子,頑兇是嬰,逝慚陵墓,存愧闕廷。匪敢慠德,實恩是恃,威靈改加,足以沒齒。昊天罔極,性命不圖,常懼顛沛,抱罪黃壚。願蒙矢石,建旗東嶽,庶立毫嫠,微功自贖。危軀授命,知足免戾,甘赴江、湘,奮戈吳、越。天啓其衷,得會京畿,遲奉聖顏,如渴如飢。心之雲慕,愴矣其悲,天高聽卑,皇肯照微。”又曰:“肅承明詔,應會皇都,星陳夙駕,秣馬脂車。命彼掌徒,肅我徵旅,朝發鸞臺,夕宿蘭渚。芒芒原隰,祁祁士女,經彼公田,樂我稷黍。爰有瓙木,重陰匪息;雖有(飠侯)糧,飢不遑食。望城不過,面邑匪遊,僕伕警策,平路是由。玄駟藹藹,揚鑣剽沫;流風翼衡,輕雲承蓋。涉澗之濱,緣山之隈,遵彼河滸,黃阪是階。西濟關谷,或降或升;騑驂倦路,再寢再興。將朝聖皇,匪敢晏寧;弭節長騖,指日遄征。前驅舉燧,後乘抗旌;輪不綴運,鸞無廢聲。爰暨帝室,稅此西墉;嘉詔未賜,朝覲莫從。仰瞻城閾,俯惟闕廷;長懷永慕,憂心如醒。”帝嘉其辭義,優詔答勉之。

六年,帝東征,還過雍丘,幸植宮,增戶五百。太和元年,徒封浚儀。二年,復還雍丘。植常自憤怨,抱利器而無所施,上疏求自試曰:臣聞士之生世,入則事父,出則事君;事父尚於榮親,事君貴於興國。故慈父不能愛無益之子,仁君不能畜無用之臣。夫論德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量能而受爵者,畢命之臣也。故君無虛授,臣無虛受;虛授謂之謬舉,虛受謂之尸祿,《詩》之‘素餐’所由作也。昔二虢不辭兩國之任,其德厚也;旦、奭不讓燕、魯之封,其功大也。今臣蒙國重恩,三世於今矣。正值陛下昇平之際,沫浴聖澤,潛潤德教,可謂厚幸矣。而竊位東藩,爵在上列,身被輕暖,口厭百味,目極華靡,耳倦絲竹者,爵重祿厚之所致也。退念古之授爵祿者,有異於此,皆以功勤濟國,輔主惠民。今臣無德可述,無功可紀。若此終年無益國朝,將掛風人“彼其”之譏。是以上慚玄冕,俯愧朱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