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香甜情意濃散文

白白的皮，飽滿的籽，尖尖的嘴，還鑲了一圈金黃色的邊，這就是我們都不太在意的小小南瓜籽。素聞南瓜籽裏含有許多的維生素，還能預防治療很多疾病，但它還是難以引起人們的重視，也許是因爲它實在太小太小的緣故吧！

春天到來了，父親把一些南瓜種子泡漲，用泥土拌一些柴火灰包裹起來，不幾日種子就發出嫩綠的芽來。父親在田邊地頭挖上一些大坑，把平日裏收集的牛屎馬糞和着泥土埋在坑底，再蓋上一層泥土，把嫩芽栽在上面，再挑來糞水澆灌一番，南瓜藤就“嗖嗖”地往前竄；快要開花的時候，父親還要追加一道肥料，南瓜藤就沿着地面或山坡或樹枝長長地鋪展開來，南瓜藤上的葉子如一把把小傘，綠了故鄉的山野。

南瓜花黃燦燦的，分公花和母花兩種，公花形似小喇叭，中間一個小小的花蕊，母花的形狀和公花差不多，只是花心分了好幾瓣。花兒生機盎然地開在山坡河谷，引來了無數的蜜蜂在裏面打滾，待它們從花蕊中飛出來的時候，全身都裹滿了一層花粉；蝴蝶時常歇在花瓣上，用靚麗的綵衣與花朵比賽美麗呢！

母親將完好的公花摘下來，掐去花瓣邊緣，把公花倒扣在母花上面，過不幾天，青嫩的小南瓜就長出來了，那圓鼓鼓的身體上帶着嬰兒般的稚嫩，惹人無限憐愛。我學着母親的樣子讓母花受粉，最喜歡做的事是瞅準蜜蜂在裏面的時候把它蓋住，聽它那嚶嚶嗡嗡着急的聲音，然後再揭開公花，看它驚慌失措地逃走。有時我蓋住了蜜蜂就忘記了，等到花瓣蔫了下去，那蜜蜂也就應了那句“寧在花下死”的詩句，只是不知它是否有“做鬼也風流”的瀟灑。

南瓜長到差不多碗大的時候，用指甲輕輕一掐，面上會很快凝結起一顆亮晶晶的南瓜漿來，像是人臉上冒出的汗珠，黏黏的，很快將那傷口封住了。我們摘下一個南瓜來，帶回家裏切成細細的南瓜絲，用菜油一炒，入口滿嘴的馨香，食慾不禁大增。

南瓜快要成熟的時候，黃橙橙地睡在漫山遍野，經歷了一個酷暑的悶熱，它們在盡情享受着山風和地面的涼爽。父親種植的南瓜個大，引得一些人的垂涎，母親會經常揹着揹簍在地邊割草，同時照看着那些南瓜，到了夜間，父親又會在山上逗留，時常下半夜才能回來睡覺，目的是爲了防止別人的偷竊。儘管這樣，我家的南瓜有的還是免不了丟失。

到了大量採摘的時候，父親母親帶着我們一起去，父親挑着籮筐，母親揹着一個揹簍，我則將他們摘下來的南瓜裝進籮筐和揹簍裏，父親挑起擔子一路小跑着回家，母親揹着揹簍，沿途要歇息好幾口氣；一天下來，父親的衣服都打溼了，母親的背佝僂成了彎弓。而今，父親肩膀傾斜，母親脊柱扭曲，我想大體是因爲長期這樣負重的緣故吧！

父親將南瓜沿牆壁一層層疊放起來，像是一道透着窟窿的花牆。母親找來一些黏土，捏成一個個小團包在南瓜的柄上，這南瓜就會越養越紅，越來越甜，一直到春節都是一家人主要的副食。

南瓜是消暑的絕好食品，吃法有多種——切開煮着吃，什麼佐料也不用放，自然的甜味和馨香一定會讓你饞涎欲滴；放在稀飯裏，稀飯都成了甜品；蒸乾飯打底，甜味原封不動。最好吃的還是南瓜餅，母親把南瓜蒸熟攪成細糊狀，再和上一些麪粉揉搓，在燒燙的鐵鍋裏倒上一些菜油，把粉團壓成一個個小薄餅，貼在鍋面或放入油裏炸烤一會，金黃色的南瓜餅就出來了，那份甜香又是另一個境界了。在我小的'時候，鄉下蔬菜種類並不多，南瓜餅成爲一道待客的佳餚。

南瓜破開以後，母親親自將好的種子從瓤裏擠出來，平攤在一個筲箕裏，放在烈日下曬乾（一般只需兩三個時日），再用一個小塑料袋單獨裝起來，以備來年使用。對於別的南瓜籽，母親叫我們連同南瓜瓤放入一盆水裏，我們用小手使勁一捏，南瓜籽如滑溜的小魚從指縫裏鑽出來，密密麻麻地漂浮在水面，像是一層魚鱗。我們把它們撈出來，還是拿到太陽下曬乾，母親用一個大袋子裝在一起，心裏就開始了新的打算。

早些年裏，農村連鹽巴都很缺少，母親從河邊找來一些細沙，在鐵鍋裏炒熱，把南瓜籽放進去，不停地翻動沙子，南瓜籽在灼熱的沙子裏很快就熟了。母親用一個篩子將沙子篩出來，待南瓜籽變涼，把瓜子嘴放進牙齒間輕輕一磕，瓜子核就落到了嘴裏，香脆極了。但母親不會讓我們多吃，而是更加細心地保管起來，以防受潮。

熱情好客是故鄉人最大的特點，家裏來了客人，母親就會把炒好的南瓜籽和花生、向日葵之類的物品拿出來，就着一些菜品一起下酒，我們也才能一飽口福。春節的時候，母親給我們換上新衣服，在兜裏給我們裝上一捧南瓜籽，鄰居家的孩子來了，母親也會給他們捧上一大捧，我們的節日就增加了更多的幸福和歡樂。

老家姑娘出嫁時有一個習俗叫“坐歌堂”，新娘子被一羣姑娘簇擁着坐在桌子邊，桌子四周圍滿了大人和孩子，姑娘們在一到兩個人的帶領下咿咿呀呀地唱起當地的山歌，時間大約要持續兩個多小時；爲了讓大家唱歌盡興，桌上不能空着，必須放上一些小食品，如瓜子糖果之類，以體現主人家的熱情。記得姑姑出嫁的時候，母親把積攢了兩年多的南瓜籽、花生等食品擺放在桌子上，大家一邊唱歌，一邊說笑，一邊磕着瓜子花生，一屋子的歡聲笑語，“咔咔”的聲音增添了一份熱鬧和喜慶的氣氛。

……

經濟的快速發展給人們帶來了富足的生活，城裏人對小小的南瓜籽幾乎不在意了，在食用南瓜後大多將南瓜籽扔掉，很少有人收撿和食用。但我家每次食用南瓜時，我都會盡量把那些南瓜籽收撿起來，回首過去的那些日子，我就會生出許許多多的感慨，父親母親勞作的身影又會浮現在我的眼前。

詩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詩中包含的深意，不也有小小南瓜籽的影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