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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地瓜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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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的窗臺上,我精心水培的地瓜已生出白色的根鬚,綠油油的莖葉格外茂盛。這幾年,我一直想寫點關於地瓜的文字,可幾次提筆,終未如願。上個週末,回農村老家看望父母,見門前籬笆圍起的菜園裏,母親種下的幾十棵地瓜綠意盎然,蓬勃生長,瞬間記憶的閘門潮汐般奔流,歲月蹉跎,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承載着眷戀與深情,咀嚼地瓜充飢的歲月,薯香繚繞,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濃濃地瓜情散文

地瓜原名番薯,我農村老家也叫紅薯,富含蛋白質、澱粉、果膠、纖維素、氨基酸、維生素及多種礦物質,具有生津止渴,抗癌保護心臟、預防肺氣腫、糖尿病減肥等功效。明代李時珍《本草綱目》記有“甘薯補虛、健脾開胃、強腎陰”,享有“長壽食品”之譽。地瓜形象可愛,形狀極不規則,或胖墩墩,或圓溜溜,小如雞蛋,大如球,長如黃瓜,短似土豆,重的能有一二斤,輕的多則二三兩,有些吃着乾麪噎人,有些吃着脆甜回味無窮。地瓜易種植,對環境要求不高,耐旱且營養豐富,畝產量可達數千斤;地瓜易儲存保鮮,放置地窖能安全過冬。

兒時那個年代,農村靠天吃飯,幾乎沒有什麼灌溉設施,地瓜是最重要的口糧。種地瓜,看似簡單,其實是個辛苦活。特別是一場雨後,就要到地裏翻地瓜秧。父親說:“如果不翻秧,地瓜秧紮了根,就會吸收土裏的營養,地瓜秧是旺了,可地瓜就很難長大個。”

種地瓜翻秧子,並不是件輕鬆活。我九歲那年,吵鬧着要跟父母去地裏翻地瓜秧,開始還信心滿滿,可後來越幹越累、越熱,瞅着一眼望不到邊的地瓜田,我抹把汗,想撂挑子。於是,我跟父親說:“我累了,去地頭歇會。”父親笑笑,說:“累了就歇會,快去吧。”

站在地頭樹涼涼下,絲絲涼風拂面,可比在地裏翻瓜秧舒服多了。望着田地間汗流浹背、辛苦勞作的父母,我想做農民真不容易,臉朝黃土背朝天,一個汗珠摔八瓣,真是“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喝足了水,涼快透了,我再次回到田地裏幫父母翻起地瓜秧。那天,回家的路上,我滿臉汗跡斑斑塗抹得像個小“花鬼”,全身暴露出的皮膚曬得通紅,火辣地疼。

那時,如果你站在村頭舉目四望,視野裏全是那一方方,一片片,綠油油的一抹綠色。沐浴陽光,承接雨露,將果實深深埋在地下,不炫耀,不獻媚,不張揚,這就是地瓜的品格。母親說:“地瓜渾身都是寶,地下的果實給人們提供美餐;地上的綠葉給人提供營養的素食,或涼拌或蒸食;枝蔓主莖,還能給豬牛羊等提供豐富的草料哩。”

俗話說,寒露收山楂,霜降刨地瓜。每年地瓜收穫的季節,父親總會提前挖好地窖……

地瓜豐收了,刨地瓜了!收穫的季節,一塊塊地瓜田裏,勤勞的村民手舞鐮刀割去地瓜秧,一壟壟的土埂便裸露出來,地瓜像頑皮淘氣的孩子擠破地皮,從裂開的地縫展露出身姿,張揚着豐收的喜悅。那時,我常常跟在父親身後,看他刨地瓜。嘿嘿,刨起地瓜後,順手一提溜,有時一棵秧上能有五六塊地瓜,足足有六七斤重哩,真好,看着都喜人!

地瓜豐收了,家家會留出一部分窖藏起來,其餘要全部切成地瓜乾兒,曬乾晾好儲存起來。那時,農村家家戶戶都有幾個自制的專用工具——擦板子,大人們把擦板子放進筐子、簸箕或鋪好的草苫子、涼蓆上,拿起一塊地瓜“咔嚓咔嚓”有節奏地切起來,不大會筐子、簸箕滿了,然後均勻地灑到地裏晾曬。這期間,家裏的老人和小孩也不閒着,踮腳插空穿梭在地瓜田裏擺地瓜幹,就是把壓在一起的地瓜幹分開、均勻擺好,充分讓地瓜幹接受陽光照曬。那段時間,地瓜田間、家家戶戶的屋頂上,鋪天蓋地一片白,全是涼曬的地瓜幹。如果天氣好,一般四五天時間,地瓜幹就能曬好。如遇上下雨天,那家家戶戶可就忙乎狠了,那可是全家老小齊上陣,急慌慌來回穿梭像走馬燈,收拾晾曬在地裏或屋頂的地瓜幹。地瓜幹曬乾後,會被集中存放在堂屋裏,大囤滿小囤尖,到處都是雪白的地瓜幹。

那個年代,食物匱乏,生命力頑強的地瓜是老百姓的“保命糧”,是農家餐桌上的主食。當時有一首童謠裏這樣說唱道:“地瓜粥,地瓜饃,離了地瓜不能活;地瓜香,地瓜甜,地瓜伴俺度荒年……”地瓜作爲主食蒸煮燒烤,食之甘怡;作爲副食煎、炒,烹、炸,樣樣可口;地瓜深加工,可做成粉條、粉面、涼粉;當然,還可以作爲釀酒的`天然原料。反正,那個時候,不管你願不願意、喜不喜歡,要想不餓肚子、保住命,就必須一日三餐頓頓吃地瓜飯……

淳樸善良、心靈手巧的母親,總會變戲法似地將地瓜變着花樣做成充飢的美食,讓那些清苦的日子有了絲絲甜意,充滿了溫馨。煮地瓜、熬地瓜飯、煮地瓜幹、蒸地瓜面饃、貼地瓜面鍋餅、蒸地瓜葉面、喝地瓜面漏漏、炸地瓜面丸子、做琉璃地瓜等等,種類繁多,總讓我吃了這頓想下頓。

有時,母親摘幾把地瓜嫩葉,泡水洗淨,瀝乾多餘水分,撒上一層玉米麪,大約蒸上十幾分鍾,出鍋潑上加醋的蒜汁,就是一道簡單樸素、鬆軟爽口的蒸菜。摘下的地瓜葉梗,母親會把它切成寸長的段,加幹辣椒炒成香脆的佳餚。那香味兒,淡淡的,濃濃的,輕輕的,既有有田野的風韻,又有誘人的惑力。

吃生地瓜,可止咳舒心、緩餓,不到飯點或幹活累了,拿起一塊地瓜,水裏洗吧洗吧,張嘴就啃,脆甜的感覺,就像現在吃水果。煮地瓜最常見,大火燒開鍋,煮熟的地瓜出鍋熱騰騰、甜絲絲,細嫩可口,酣暢淋漓一碗下肚,那乾癟的肚子瞬間隆起;早飯大多是熬地瓜飯,地瓜被切成塊狀,放鍋里加水煮,開鍋把玉米或地瓜面加水拌成糊糊狀倒到鍋裏攪拌,不大會,飯就好了;煮地瓜干時,先洗淨,加水煮熟,即可食用充飢;蒸地瓜幹窩窩頭很簡單,鍋里加水,把蒸好的窩窩頭均勻放在篦子上,添柴大火燒之,約十幾分鐘的光景,即可出鍋食之。

盛夏之際,母親最拿手的地瓜美食就是做地瓜面條和漏漏子。做地瓜面條的工具是父親自己發明的,他在一塊長方形的薄鐵皮上,用鐵釘砸出一排排小眼,邊緣用木框相連。使用時,母親把和好的稍微偏硬的麪糰,在其上面來回用力運動,下邊就會漏出細細長長的麪條落進鍋裏,煮熟後撈上來過涼水,再加蒜汁、醋調和,鮮美爽口,味道十足。做地瓜面漏漏子和做地瓜面條的方法大致相同。母親把瓜乾麪和成糊狀,鍋裏的水燒開時,將瓜乾麪糊糊放在漏具上,均勻用力按壓,瞬間鍋裏生滿了大大小小的漏漏,熟後撈出,放進涼水裏一拔,然後盛在碗裏,加上適量的蒜汁、醋,兌些涼開水,就是全家人百吃不厭的一頓美餐。那時,別看我年齡不大,個子不高,一頓能吃上兩大碗哩,不知你信不?還記得那時,母親常和我開玩笑說:“你小子,‘炮不大,不少裝藥’哩!”於是,我就笑着一邊扮鬼臉,一邊大了聲說:“嗨,裝‘藥’多了纔好哩,身體壯壯有力氣,好幫家裏幹活唄。”

爹笑了,娘也笑,我樂的屁顛顛——哈哈,呵呵,嘿嘿……

我小時候的最愛,是廚房竈膛裏燒地瓜。那時,只要燒好飯,熄了火,我都會撿上兩塊細長無疤痕的地瓜,小心翼翼埋在竈膛熄滅後的火堆裏,待到下頓飯前餓饑荒了,扒出來一掰兩半,色微黃,蘊清香,酥而可口,質感細膩。我一邊剝皮一邊吹氣,不燙嘴時狼吞虎嚥下了肚,嘿嘿,解饞,還充飢!

那時我最愛吃的零食,是把煮熟的地瓜切成薄片,在陽光下曬到七八成幹,這時的熟地瓜幹光鮮透亮,軟而筋道,慢慢小口嚼食,脣齒生香,堪比如今的高檔牛皮糖還美味。

地瓜美味,做法衆多,除了上述吃法,拔絲地瓜是當時一種比較奢侈吃法。一盤色澤金黃,外脆裏嫩,千絲萬縷的拔絲地瓜,不信不引得你口裏流出哈喇子來,哈哈……

讀初中時,離家有十幾里路,不得不寄宿學校。最初的一年時間裏,地瓜依然是主食。後來,我國的農業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小麥、玉米的產量提高很快,地瓜的種植便逐年減少,到讀高中時,就能吃上白麪包皮饃了;讀大學時,差不多已經能吃上白麪饃了;再後來,那一個一個、一筐一筐、一窖一窖的地瓜,慢慢把貧瘠的歲月變成了歷史。現在,地瓜在一些發達國家備受寵愛,在我國也登上了大雅之堂,搖身一變成了高檔餐桌上的最愛,成了稀罕之物,被人爭相食之,還被譽爲什麼“美味健康食品”,抗癌效果名列榜首哩。

如今,那個時候走過來的不少人,一提起地瓜這個字眼,都或多或少留下些許關於吃地瓜的可怕回憶。不是嗎?前幾天,我和一位農村出生、年長我幾歲的同事,一同點菜就餐時,年輕漂亮的服務員問:“要不要先來一份搶手的烤地瓜?點晚了,恐怕就沒了!”

豈料,服務員的話還沒落地,我那位同事條件反射似地出現了嘔吐狀,他連連擺着手,大聲喊着:“呀呀,千萬別!我聽到‘地瓜’這倆字,胃酸,想吐!”

服務員一頭霧水,不解地問:“恁好的東西,你怎麼?!”

……

我對地瓜懷有濃濃的感情,更有一種難以割捨的情結。懷念地瓜,我不是挖開記憶的墳墓找尋痛苦,而是追憶美好的往昔。歲月留下的那段刻骨銘心的日子,靠地瓜填飽肚子維繫生命,打個飽嗝就滿嘴地瓜味的那個時代,至今縈繞心頭。每每念及地瓜的恩惠與滋養,令人唏噓,感念難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