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散文

獨坐窗前，凝視窗外，如霧的細雨勾起我對往事的回憶。在那些往事裏，揮之不去的竟是多年前陪伴過我的墨蘭。

那是15年前的事，記得是一天下午，微風細雨的日子，我奉命到雲南邊境一線的羅家坪大山執行任務，當時駐守在山上的一位老鄉，送給我一包用報紙裹着的東西，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株嫩綠的墨蘭。我一向不大喜歡養花種草，自然有些不屑。老鄉很神氣地告訴我：這是從“忠誠樹”的樹杈上採下來的。我十分驚訝。關於“忠誠樹”，我早有耳聞，只是沒親眼見過。當年在邊境作戰的時候，部隊中有個叫吳忠誠的工兵排長，在開闢通路時，就在那棵樹下觸雷壯烈犧牲。爲了紀念他，官兵們就將那棵樹命名爲“忠誠樹”。出於好奇，我請老鄉帶我去看看。

我們沿着迷宮般的塹壕向山下穿行，由於山高林深，常年大霧，塹壕兩邊的`石壁上生出許多烏青的苔蘚，用手一摸，又粘又溼，散發出刺鼻的黴味。我向老鄉建議從壕沿上走，老鄉立即瞪大了眼睛道：“你不要命了，那兩邊全是地雷！”我聽後一咋舌，乖乖地跟在老鄉屁股後面走。大約20分鐘後，我們來到山腰一處突兀的岩石上，一棵氣勢不凡的大樹隨之映入眼簾，樹身像一根巨大的圓柱，高聳挺拔，直插雲霄。樹冠呈“之”字形，凝神望去，酷似一位身軀偉岸的戰士。

偶有山風吹來，透過蒙蒙雨絲，我發現最長的那根樹杈上有一些輕微擺動的東西。未等我開口，老鄉就用手指着說：“那就是墨蘭。”我問老鄉：“你是怎麼弄下來的？”老鄉得意地一笑說道：“你忘記了？我當過通信連的查線兵。”是啊，查線兵可是攀爬高手，再高再險的地方也難不住他們，我怎麼就忘了呢？

也許是因爲墨蘭特殊的背景和奇特的生長地方，我對這株墨蘭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我將它栽在一個精緻的花盆裏，供奉於我的書桌之上，並買來《蘭花栽培技術》一書，認真研讀，悉心照料，我枯燥的生活中徒添了不少情趣和一份濃濃的牽掛。但好景不長，不到半個月，那原本旺盛的綠葉漸漸變成了青灰色。儘管我採取了種種措施，還是於事無補。眼見着墨蘭垂下腦袋，一天天枯萎了。

痛心之餘，我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任何生命都是令人敬畏的，那種不講科學的、蠻橫地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到另一個生命身上的做法，是對那個生命的侵犯和褻瀆。我覺得，在吸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的墨蘭身上，體現出一種不圖安逸、寧折不彎的可貴品質。我自以爲是地將它移居溫室，它卻以死進行了抗爭。

後來，我又去過羅家坪多次，老鄉聽說那株墨蘭沒養活，曾主動提出再去樹上給我採幾株，被我拒絕了。每次去，我都要到“忠誠樹”前的岩石上坐一會兒，懷着欽敬的心情靜靜地眺望那叢在樹杈上隨風搖擺、葳蕤生長着的墨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