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歲末的雪散文隨筆

歲末的雪散文隨筆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22W 次

歲末,我回到了父親在集鎮上的家,當然,母親也在。

歲末的雪散文隨筆

我是不習慣叫這個地方爲家的。我的家應該是在一個小山村,那裏順着山形到處點綴着溫暖的房舍,掩蓋在各色樹木之中。一到凌晨,炊煙裊裊,飄帶一般地將整個山村裹住,然後也就裹着了村莊裏的人,裹住了我,從小到大。直到有一天,那個山村被夷爲平地,我們變成了掙脫羈絆的人,重新在新的地方安置着自己的家園,那個山村於是成爲記憶。

村裏的其他人家經過規劃重選址新建了一個村子,被稱爲新村。別的人家大多蓋的是樓房,

父親沒有,只是在那兒蓋了個平房,算作是在老家留個記號,其實我們也不會在那兒住的。

父親此後都是住在集鎮上簡易的平房裏,我們也住在學校裏,一直如此,甚至有可能就這樣繼續下去。

每年都要過年,過年的時候都應該是在一起的,父親是不會到城裏的,我們只能到集鎮上。反正,有父母的地方也就是家了。所以,我們此後每年的回家實際上就是回到那個集鎮上。

回到集鎮上的時候,天空灰濛濛的,並且終於飄起了小雪。說小雪可能不太準確,雪花雖然小,可下的很密集,不一會兒,屋面上都鋪起了薄薄的一層,馬路上也只留下中間行車的地方纔可以看見路面原來的樣子。我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看着外面,看着雪花逐漸逐漸地掩蓋着四周的世界。

還真許久沒有端詳過這個地方了,儘管父親在這兒已經有四十六七年了,我也是在這兒上的初中,以後也經常呆在這兒,可畢竟這兒和我記憶中的山村是不能比的,可能是情感上的忽略,忽略的是這個破舊的小屋,還是小屋裏常年居住的人,我自己都說不清楚。

這個地方原本是一個廠房,一把大火之後,父親順着老廠房修了幾間小屋,有廚房,有兩個小房間,還有一個堂屋,但是這個堂屋是不規範的,只有一個頂棚和三方牆,正面的一方實際上就在外面,在屋內形成了一個院落。因而我既可以說自己站在屋內,也可以說自己站在院子裏。

屋外,雪簌簌地下着,天也越來越冷,孩子躲進了父母的小房間,津津有味地看着電視。我一貫是不做家務的,妻子倒是似乎是象徵性地幫着母親擇菜。我繼續散淡地看着外面。

和以前一樣,對面還是那座矮小的'山坡,各種雜草樹木封閉了上山的路。原先山腳下的公路邊齊刷刷地蓋着房子,但是因爲道路的拓寬,多半拆遷了,只剩下一些較爲矮小的房子佇立在公路的右邊。絕大多數的公路也就毗連着山腳。在平時,也就是毗連着荒涼與雜亂,現在,由於雪的緣故,倒是一片地素淨。

我不禁走了出來,一貫是在這兒呆不住的人。公路上是疾馳的車輛,在外的旅人想着早點回家,車子是慢不下來的。已經回家的我沒有了那份急切,順着公路,頂着雪花,有意無意地左顧右盼,悠悠地走着。

孩子以爲我又要幹什麼新鮮事,纏着要跟在後面,我沒有拒絕,他倒是不虧自己,找一把雨傘全心全意地充當着跟屁蟲的角色。順着公路的左邊,我往前走着。左邊是繁華的,畢竟這是一個集鎮,四周很五六個行政村平時都在這兒買東西,而且這兒還是兩個縣城之間的必經之路,再加上明天就是除夕,所以,路邊的店鋪顯得相當熱鬧,進進出出的人拎着各種各樣的貨物,穿梭在雪花中。兒子一看我居然不是買東西,有點失望,可還是跟着我。

我突發奇想,何不到後面的田地裏走走。我家的這個土生土長的孩子到今天是韭菜與小麥不分的,總覺得有點說不過去。雖然今天是看不到韭菜和小麥的,但是熟悉一下田野也是不錯的。於是我們從公路的中間插到了後面。

那是一大片田野,有稻田,也有菜地,還有有着縱橫交叉的田埂和土路,稍顯突出的田地之間是低垂的電線,模模糊糊地延伸到遠方。田地的盡頭是其他的村子,村子的盡頭也還是高低不等的小山。置身田地中間,舉目四望,不知是眼球的混濁還是雪天的模糊,反正入眼的沒有一件清晰的景物。兒子專門找沒有走過的地方踩着雪,並時不時回回頭看着走過的腳印,也像一個拓荒者似的研究着即將征服的地方,我成了他的尾隨者。原本就是想走走,怎麼走、往哪兒走並不重要的。

其實,我每走一步都是曾經走過的熟路,每走一步都會串起自己的過往,在這些坑坑窪窪的土路上,我曾背過書包一遍又一遍地走進中學;然後,我又騎着自行車一次又一次地騎向自己上班的學校;還曾經站在土路邊和別的好心的長者談論着張家的女兒、李家的丫頭;如今,還是這樣的土路,半人高的孩子好奇地問這問那,還不停地用我的手機抓拍着各種景物,我似乎只能以長者的身份溫和地和他交流着,同時還別無選擇地按照他的要求擺一些造型讓他拍攝。此時,四周萬籟俱寂,世界出奇地安靜,在漫天雪花中,我難得地享受着這份天倫,收穫着作爲父親的那一份幸福。

父親的小屋就在我們的身後,和其他人家的小屋連在一起,是極不起眼的,比公路高不到兩米。所有的屋頂連成一片,如同蓋着一幅白色的牀單。我不時地回頭看一看,心裏不太好受,操勞一生的父親,應該有理由住得更好一些。那年,老家被徵掉的時候,我們也得了一些費用,但是,父親只留了很少的一部分,其餘的給我在城裏買房了,而這也就意味着,他們這一生都不太可能住上更好的房子了。

和父親的請況有點類似,集鎮上有好幾家都是這樣,他們住着和父親一樣的房子,可是他們談論最多的總是自己的孩子,他們的好多孩子都在外面,都在城裏,大部分過得都比我好許多。

他們老了,就像這個集鎮和集鎮的屋子,他們都老了。外面是殘破的老屋,也只有在這樣的雪天裏,才略微顯得有點整潔,而裏面則是佝僂的腰身。可是,因爲我們的偶爾迴歸,竟然在集鎮上能聽到開心的笑聲和鍋碗瓢盆激動地舞蹈,比如今天的我家。

還有這被雪花掩蓋的田野,外出的人多了,很多田地已經荒蕪了,溝渠中見底了,田埂裏平時不再被清理得乾乾淨淨,而是由雜草肆虐地盤剝,人們更多的時候是繞過田間,而是走新開闢的水泥路。甚至,不是今天的雪,我都不會再來光顧這塊貧瘠的土地。

雪漸漸下大了,我們該回去了。回去的路已被雪花重新覆蓋,找不着起初的腳印了。孩子不願意走纔來的路,我說,那就要繞路了,他願意這樣繞路。我由着他,我準備說,繞一圈不還是回去嗎?可我沒有這樣說。

回家的時候,我倆早已一身雪花,兒子興高采烈地展示着自己拍的雪景,母親不停地爲他拍打着雪花,父親擺弄着明天燃放的鞭炮。

我一看,鞭炮買的還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