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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竈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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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想起奶奶的時候,便會想起奶奶的頭上的白帕子,想起奶奶在午後的陽光下仔細地梳着她花白的頭髮,想起奶奶臉上笑着的皺紋,想起奶奶期盼無助的眼神,想起奶奶的小腳,想起奶奶的竈臺……

奶奶的竈臺散文

從記事起奶奶就是自己開伙,在她那小小的竈臺上獨自過着自己的生活。奶奶的竈臺在四合院大門進去的過道的左邊,用一個竹條編的籬笆與外面隔開,中間是過道,右邊靠大門放着柴堆,柴堆朝裏是一個石磨,石磨邊上有個石臼,春節前幾天,村子裏的人常去那裏用石臼舂花生、芝麻和紅糖,在石磨上磨豆子或者是糯米,奶奶的竈臺上便能聞到各種的香味,感覺到濃濃的過年的氣息。

奶奶的竈臺是用泥加磚做成的,竈面用水泥抹了一層。由於地方窄,奶奶的大鍋的竈門順着四合院大門的方向,小鍋的竈門卻對着右邊的.柴堆,再往上是一個石板,上面放着鍋碗瓢盆,可以在上面切菜、吃飯。整個竈臺與廳房一個方向形成一個長條形,而門正對着院子,也是用竹子編的。奶奶的竈房旁邊就是她的小屋:一張牀,一個櫃子,一個箱子,一張小桌,還有兩把年歲很久的椅子。記得下雨的時候,我常常與奶奶一起站在她的竈臺邊看屋檐上滴下的雨滴敲打在院子的地上,濺起點點的水花,也常常聽奶奶講一些遙遠的故事。

那時候,我們家和二爸家每年都給奶奶一些糧油和一些錢,這樣奶奶便可以自由安逸地過一年。

一直覺得奶奶的竈臺是很神聖的。每年農曆二月二十九日晚上奶奶會拿些肉、糖果擺在竈臺上,在碗裏點一根蠟燭,再在紅苕上插三根香點上放在竈臺上,然後奶奶會跪在竈臺前對着竈臺磕三個頭,嘴裏還唸叨着什麼。奶奶說那天是觀音娘娘的生日,所以要請觀音娘娘保佑我們都平安幸福。奶奶受了委屈的時候,也常常見她跪在竈臺前念着“竈神老爺啊,你就救救我吧!”那時我懵懵懂懂,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的背影。

那時候,我覺得奶奶的竈臺是神奇的,奶奶總會在她的竈臺上熬出稠稠香香的粥,我就着二爸家罈子裏的泡菜,在奶奶的注視下慢慢地香香地吃着,真的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到現在我也不明白爲什麼那時候一碗粥一點泡菜會讓我那麼留戀。小時候我脾氣特倔,每次被媽媽罵後,我總是用餓自己的方法來折磨媽媽,媽媽便會哭,奶奶總會心痛地把我拉到她的小屋裏從箱子裏摸出一些糖果,然後去竈臺上端一碗飯菜來哄着我慢慢吃下去。

有時兩個姑姑去看奶奶,奶奶的竈臺便會熱鬧一番,奶奶小小的廚房裏不再有奶奶的寂寞。過年的時候,奶奶分別在我們家和二爸家吃飯,她的竈臺便會冷清一段時間,直到過完年,奶奶的竈上纔會重新有了熱氣和香氣。

每天放學回家總喜歡透過籬笆縫看奶奶在竈臺上煮飯,然後歡喜地叫一聲奶奶纔回屋去。十一歲那年的四月下午放學回家透過籬笆看奶奶的竈臺冷冷的,石板上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推門進去看,竈門乾乾淨淨的,鍋冷冷地掛在牆上,奶奶的小屋也鎖着,晚上才聽媽媽說奶奶去山那邊老姑家帶剛出生的堂弟去了。

然而沒有想到奶奶那一去就是幾年,奶奶偶爾回家拿點換洗的衣服,便匆匆離開。小堂弟三歲的時候,奶奶帶着他回到了院子,回到了家,我幫着奶奶清理打掃竈臺,打掃後的竈臺一下子有了人氣,奶奶滿意地看着她的竈臺,可還沒來得及在竈臺煮一頓飯,卻被告之不用自己開伙了,說是幫着帶了小堂弟有功,以後便在二爸家生活。奶奶在二嬸家沒多久,二嬸便不高興了,雖然奶奶幫着帶小堂弟,但奶奶心疼媽媽和我們兄妹,常常偷偷幫着我家煮飯。在後來的二十幾年裏,奶奶便過着看人臉色寄人籬下的生活,這是奶奶沒有料到的,她沒有想到她會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後來我們家搬出了老屋,奶奶的竈臺如同奶奶的目光一樣更加寂寞蒼老了。後來籬笆拆了,奶奶的竈臺也被拆了,成了二爸家養雞養羊的地方,奶奶的小屋後來也被拆了修成二爸家的廚房,奶奶就搬進我們曾經住過的老屋,在老屋裏寂靜地活着。

無數次聽到奶奶的嘆息,也曾知道奶奶多次要求單獨開伙,但每次二嬸總是以沒有地方給奶奶搭竈臺而拒絕,那時候爸爸賺了些錢也不同意奶奶自己開伙,他覺得奶奶在兩家生活也有個照應。後來爸爸長年不在家,根本沒有辦法顧及奶奶的生活,而媽媽自然也做不了主,奶奶對自己的生活更是做不了主,二嬸堅決不同意奶奶自己開伙,說如果奶奶實在要自己開伙,便到我家搭竈臺,媽媽自然是不會同意的。

小時候一直對奶奶單獨開伙耿耿於懷,總覺得那是對奶奶的不孝,聽着奶奶的嘆息聲,看到奶奶見到二嬸時小心翼翼的眼神,雖然並不太明白竈臺對奶奶的意義,卻很希望奶奶能重新擁有她的竈臺。

工作後常聽媽媽說還是在自己家好,想怎麼吃就怎麼煮,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煮,我就不由地想起奶奶在世時想自己開伙的事,才知道竈臺對奶奶來說是自由的象徵,然而奶奶卻永遠地失去了她的竈臺,失去了她想要的生活,雖然我知道奶奶臨死前還在一心想着她的竈臺,可我卻無能爲力幫助她。

奶奶去世後,二嬸開始是拒絕把奶奶停在老屋裏,覺得應該停在我們新修的屋裏,但老姑堅決不同意,說老人死了就應該停在老屋的堂屋。奶奶在最後的時刻得以迴歸老屋,然後孤寂地躺在她準備了很多年的黑色的棺材裏被擡上山下了葬,帶着她的對竈臺的牽念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