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事三題散文

1、酒中那點暖暖意

好酒，終在這把年紀方纔明白，渴求的無非是微醺中的暖暖之意。

酒，似醉非醉的時候，當是最快樂的時候。似醉非醉，不太好把握，多數人在微醺中享受人生的醉意。

人生的醉意，那點的快樂，是什麼？好酒的人，你要他說個透徹，是太難太難的事。對好酒的朋友而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讀了大半輩子的詩，就這一句，只讀到如今這年歲，纔敢說接近了李白的真意。

少年說對酒，那是酒一罈，人心泛泛。情似滿滿，境界漂浮。少年，說得上懂酒之？少年，不愁強說愁，不酒強喝酒。

也曾喝過少年酒。一路登滑梯，一步，一步，一步緊似一步。好不容易的登爬，一百次的一百梯的成功，只需輕率的一次失態或不控，“譁”連響聲也不帶，便滑個透骨的涼。故而有人說：少年得志，人生之大不幸。這不幸，歸根到底，還是不解酒意，不醉強說了那聲的醉。

人生，當酒。是一生苦釀中的苦渡。只有釀在一定的時候，經歷過樹梢的尖尖處，當着陽光，酒與醉，在過與不過，醉與不醉頂尖的火候熬過了，得微醺中的哈哈一聲笑。如歌：“滄海笑，滔滔兩岸潮。”

過了正午，歇晌的時候，酒不在好在濃，對着中年如日中天的當口，那酒文才成了人生途中十八之釀。亦如歌：“九九女兒紅，埋藏了十八個冬。九九女兒紅，釀一個十八年的夢。九九女兒紅，灑向那南北西東。九九女兒紅，永遠醉在我心中。”

再是到了天命之年，那人那酒，只在什麼意思也有，什麼意思也無的暖暖之意。

酒，就是酒。酒，也不是酒。微醺期間，是是非非，一幕不長亦不短的戲，煙雲過眼，享受期間。

冬天來了。那天，正是週日。與老婆吃米粉，遇上了過去的老部下。沒見着他，他先見着我們，順應着也招呼了一聲。他徑直地走了過來，坐下吹起了牛皮。三次催他走，不走。說是難得一見，陪一陪我們。已經是多少年前的同事關係了，工作上也沒特別地關照他，如今完全沒得利害關係了，在冬日的暖陽下，湊上來就不走，盡着性情侃侃過去，談談眼下，對我來說，是份喝酒的微醺之意。這人呀，圖個啥？圖的不過是份混在人生途中的微醺之意。

微醺，人生的起意與結意，那是份醉意人生的分解圖。一腳一腳，一口一口，步在酒中，酒在步中。

端着一杯冬日之酒，那暖暖之意，升起在一羣人過中年的朋友間，胸懷間如冉冉升起冬日的初陽。

哈哈，太陽笑在天上。紅彤彤，羞答答如微醺的臉龐。

說什麼呢？那人，那話，那酒？

愛在微醺，止在微醺，本就是人生當行當止的境界。

有文化如何？沒文化又如何？總結的話，在暖暖意釀造的情義裏，沒有哪句能能夠擔當。因此依然如舊那句還是：“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2、喝酒是幸福的事

又喝酒了，忍不住。總當喝酒是幸福的事。在幸福事的面前，忘記已經到了不能太幸福的年齡了。

半夜爬起來吃藥，心臟不適，發悶。不敢睡，也不太想睡，沒脫衣服，靠在牀邊，沒醉呀！回家的幾把圍棋明明勝多負少，不像往日喝多了，輸得一塌糊塗。原來喝五糧液專供酒，不時感覺打頭。這回頭也不疼，就是隱隱的感覺心臟有些問題。

這樣的事，以前有過好多回。近來少酒，喝過幾次，沒什麼大事。略略放開點，老毛病又來了。

年終了，酒事漸多。喝酒是幸福的事，與過年是幸福的事一樣。好的和快樂的事，由於年齡，也由於大家習慣把幸福的事無條件擁向高潮，在幸福的尖尖上享樂幸福，開始嚴重感覺缺少好的身體來支撐，真有點累了。

幸福的事，只能點綴。全部佔住了空間，幸福滿滿，會不會貶值，感受沒了醉意了呢？

喝酒，幸福在一點的醉意上，且是點綴式的。

夜，靜靜的。大寂成釀。眼前浮現止不住的往年酒事。好快活，好幸福的事。

酒事連串，心思飄飛。背靠在牀上，心情與常在酒桌上的說的話一樣，喝酒是幸福的事。

輕闔雙眼，幸福的事，虛花般地泛開，點點成醉。

這酒，自從岳父培養出來，幸福的一喝，快三十年了。如今，岳父不敢喝了，每每小端一杯，總會剩下半杯。幸福，止在一半。剩下的那小半杯，說是下回再喝，結果多是被岳母用來抹桌子了。岳父，是愛酒之人。如今，不能喝了。可家裏總放着酒。他說，自己不能喝，看着你們喝，也是快樂的事。

這酒呀，對喜歡喝酒，會喝酒，愛上酒的人，那就是幸福。冬天驅寒，伏天降暑。三碗不過岡，九碗打得老虎。

想着想着好多酒事，不由自主想起去年的流行句：哥喝的不是酒，是寂寞。

這話，用在年歲大了的人身上。一點小變化――哥喝的不是酒，是幸福的回憶。

真正喝上酒，與戀愛聯繫一起。進岳父家門，不問會不會酒，好不好酒，桌上總會有一杯一杯酒，二兩左右。戀愛泡熟了，酒癮便上身了。

喜歡喝酒後暈暈乎乎的.感覺。自個兒獨自在家喝，那是家的幸福，是自己給自己的禮物。在外與朋友喝，也是一個識別酒下酒中酒上三個層次朋友的圈子。“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電影《少林寺》中的話，不光是應景避責的戲謔，還是由酒而發物我身外的一種境界。

把性情用酒泡一泡，些許的原型露出本真，我還是我，並沒有全部機械化，程式化，社會化。

喝酒，是幸福的事。學會了喝酒，一直持這看法。年輕時候，不太把喝酒是幸福的事說在人前，藏着一份貪酒和好強之心。年紀大了，才知道幸福與酒一樣，有度。

有個好身體，不服輸。能喝八兩，絕不喝半斤。真槓上了，不把人喝倒，心裏的快樂起不來。當然，自己也喝得難受，甚至回家一醉，一個星期提不得酒字，聞不得酒氣。

前些年，人說我的酒量大，還大出了名聲。其實，是真真假假鬥出來的。在大的場合，哪裏有那麼大的酒量？一杯杯下去，後來的全部是水。不熟悉的，上了陣，的確可以上得酒場嚇倒一些人。知底的，也就是個紙老虎。

喝酒是幸福的事，還在於“杯酒識心性”。喝酒，是個自識自定自尊的過程。人，很難認識自己。“酒後吐真言。”說的是借酒識性。酒中自識，看自己的酒能耐有多大，頂界而不越界，探底而不破底，需要膽量和水平。酒中自定，酒能亂性，愈亂才愈能檢驗人的定力。花花世界，遊戲人生，各種的誘惑面前，酒後不借機鬧事，不亂性，是喝酒的酒品。酒後自尊，喝酒勸酒鬧酒，開合有度，點到即止，不損自己，也不損別人，再是高興也不能失起碼的做人尊嚴。

喝酒，是幸福的事。隔三差五，迷迷糊糊鬧一通，求個難得糊塗的醉意。

真的喝不動酒了，幸福感漸漸由體味到眼饞，證明人開始老了。

3、茅臺酒爲你而醉

茅臺酒，爲你而醉。那天，不知是多少回醉茅臺了。每每逢上喝茅臺，心不設防。聽許多人說，茅臺是護肝的，茅臺酒廠沒一個得肝癌的。這話，對我，醇如茅臺。喝別的酒，包括五糧液，沒有像喝茅臺酒這樣放得開。茅臺硬是有特別的口感，真的假的，咂上一小口，辨個八九不離十。茅臺，我的處男之酒，逢上了，怎不愜意，怎不當醉？

人生難得幾回醉。“對酒當歌，人生幾何。”酒，是男兒的鏡子。照清了，是酒。照不清，也是酒。不知喝酒的人，有沒有我93年在錦州喝茅臺酒的同樣經歷。喝得人對着賓館的大鏡子，咫尺之間，竟辨不出自己是不是自己。開始以爲是洗臉時的霧氣，幾大把擦淨了，硬是看不清鏡中的自己。搖搖晃晃回牀睡了，知道只能脫鞋，不能脫衣了。第二天，朋友說，昨晚你老婆來的電話怎麼不接呀？“高了，喝高了。”那時還行，第二天知道自己是自己了。到現在也不知什麼原因，也許是喝得太多太急，也許是前面的是真酒，後面的是假酒。後來，有些後怕，有人嚇我，說是瞳孔放大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瞳孔放大，不大可能，眼睛充血是可能的。其實，我的自制與性情一般的對稱，該自制，敬着品茅臺，在官場，在商場。該性情，野着喝茅臺，在對路的朋友間。對茅臺酒，不自知時，因酒。太自知了，也因酒。不論什麼時候，都謹記着《增廣賢文》中“酒後不語真君子”，即便是醉了，了回到家裏，再醉也不當人醉。

處男開封，第一回喝酒，茅臺。那是70年代初，在舅舅的辦公室，與表哥偷喝的。舅舅是辦公室管接待的。表哥借舅舅辦公室的自行車教我騎。放車回辦公室，無意看見櫃子裏放着兩瓶茅臺酒。表哥拿出來看，標價8元。哇，這麼貴！一瓶沒開封，一瓶已經開過封。表哥把開封的那瓶打開，頓時整個辦公室溢滿醇香。表哥與我每人用茅臺酒的瓶蓋喝了兩小蓋。就這兩小蓋，喝出兩人一輩子不能忘懷的記憶。每每喝茅臺，就想起那日酒香。

結婚那年，不設宴，不添置電視、洗衣機，硬是買了兩瓶茅臺，擺在酒櫃裏。老婆特不能理解，說你是喝茅臺的人嗎？第二年，老婆生兒子，與好朋友把兩瓶茅臺喝了。當着朋友面，藉着酒勁告訴老婆，我就是喝茅臺的人。你等着，我會讓你過茅臺酒樣的日子。喝酒，是岳父培養的。岳父說，男人不喝酒，一點意思也沒有。我當下心裏就想，得加兩字，男人不喝茅臺酒，一點意思也沒有。

後來的後來，朋友都知道我喜歡喝茅臺。我也喜歡讓喝五糧液的朋友，站到茅臺的“統一戰線”上來。

去年上半年，廣州的朋友勸我：有閒錢買茅臺酒存起來，保證增值。那時的茅臺一瓶280元。朋友的生意場上的，他的話沒錯。閒錢也有，存在銀行，哪怕丁點的可憐利息，還得爲國家交稅。明知有錢賺，偏不向錢行。別的什麼可能都會買，茅臺酒哪裏敢買？要是朋友知道我存有茅臺，不天天打土豪分田地纔怪。加上心中總惦着的茅臺，不知存得了多久。年底，茅臺漲到488元，到底後悔莫及，即使是喝去一半，也是賺個白吃白喝呀！喝酒的人，到底是算不過帳，讓白花的銀子，醇香香的酒擦肩而過。

本來那天可以不醉。一點的情緒，正如學雷鋒的日子沒做上好事一樣，想醉。這酒呀，根本不是別人讓醉，完完全全的是自己讓自己醉。在婚宴壽宴上喝茅臺的，昨天是第二次。前一次，是小範圍的朋友二婚的婚宴。這次，是朋友岳父八十的壽宴。佩服朋友到了極致，竟然藏了十來年的茅臺。大幾箱清倉般的擡了出來。94、95年的茅臺，就有兩箱。到底是朋友不好酒，硬是生生的藏住了十年茅臺。本來車上大家說好不喝酒。到了桌上，見上的是茅臺，說一瓶怎麼夠？兩瓶包乾。桌上七人喝酒，新的茅臺喝完了。好事之人說，還有95年的喝也不喝？在座喝酒的人，都知當下十五年的茅臺的價格，成倍的翻漲，是不是真正十五年釀真還說不準。朋友牀下閣樓上藏下的十年茅臺，一點假了沒有。於是大家又喝兩瓶。外桌同事敬酒的來了，端的是94年的茅臺，來來回回又喝去兩瓶。零零星星的不算，一桌喝了六瓶。其實大家都沒醉，因爲喝的是茅臺。

最後，還是醉了。卡拉OK，說了不能喝雜酒，朋友硬要灌啤酒。一點水花，在開了鍋的油鍋裏，不炸纔怪。到了這把年紀，比不得當年。想當年，白酒、紅酒、啤酒、洋酒，樣樣不怯。深水炸彈（一杯小白酒放到大杯啤酒中），核潛艇（一小杯啤酒放到一大杯白酒中），“三中全會”（三種酒混合）、“五中全會”（五種酒或料混合，絕不是雞尾酒），也是誰也不怕誰的。

如今，廉頗老矣，酒不量力。橫七豎八回到家裏。先是低腔低調裝不醉，然後倒在沙發上不起來。老婆叫了無數次，見仍賴在發上不肯洗漱。說叫兒子來看爸爸的醉相，邊說邊叫了起來。我立馬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向老婆敬了個軍禮，“饒了我吧，遵命！”醉意頓去，穩穩當當洗漱去了。

老婆睡覺時說，你們男人醉酒是裝的吧？我說，可能吧，酒不醉人人自醉嗎。走路都走不穩了，聽到叫兒子，怎麼就走穩啦？故意小聲悄悄說，因爲我成了喝茅臺的人，喝的正是茅臺。

幾天過去了，胃仍不適。今天有朋友自遠方來，我請客，喝的又是家藏兩瓶茅臺酒。

剛纔，看了“健康飲酒中國行”公益廣告。活動圍繞“適量飲酒，健康中國”主題開展，說是要旨在吸引社會飲酒羣體關注自身的“飲酒與健康”，共同培養“健康、文明、適量”飲酒的良好社會氛圍。這活動，舉雙手贊成！只是除了喝茅臺。